要是以正妻之礼去办,需要的时间自然很多,但贵妾之礼就省了许多功夫。
三书六礼一概省略,谢千娇乘着一顶花轿从侯府后门出去,装模作样地围着侯府转了半圈,从正门进,便算是礼成了。
至此,谢千娇的身份就从表妹变成了侯府平妻。
温元姝按着分例,一文银子都不曾克扣,不过,或许是谢千娇对那贵妾之礼本身有诸多不满,进门次日,并未向温元姝行礼敬茶。
温元姝也完全都不在意就是了。
不来最好。
她这会儿正看着那养了将近一个月,身上总算是有了点肉的裴熙,心生欣慰。
她认了两个孩子,一个已经许久没见过了,这个却是一日三趟地过来,跟她吃过了饭之后也不急着走,而是会再陪着她坐一会儿。
这么一天天下来,温元姝才知道,原来养孩子和供祖宗是不一样的。
母子二人一起在饭桌边落座,温元姝亲手给他盛了碗汤,道:“在这儿也住了一个月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裴熙双手接过汤碗,摇了摇头:“都习惯,母亲不用担心我。”
他的屋子宽敞明亮,一尘不染,被褥更是蓬松柔软,于他而言,简直就像是身处仙境一般。
闻言,温元姝这才放心:“再过几天,杏林堂的周伯伯会再来看你,你怕不怕?”
小孩儿嘛,喝那么苦的药就是顶受罪的事儿了。
裴熙摇头:“不怕。”
温元姝眼底显出几分心疼。
前世,裴至诚偶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叫他喝药简直跟要杀了他一样,不光扯着嗓子尖叫,更会不管不顾地拳打脚踢,阻止所有人靠近,温元姝不知挨了多少下,生疼。
现在想想,温元姝还都头疼。
跟裴至诚比起来,裴熙简直懂事得叫人心疼了。
温元姝没再说什么,只是往裴熙手里放了个葱油花卷。
她这儿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没过一会儿,温元姝就道:“熙儿,你想读书吗?”
裴熙动作一顿,随即眼睛便亮了:“想!”
他已经八岁了,早就该启蒙。
裴家老宅的孩子们六岁就启蒙了,手拉手去学堂,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甚至连靠近学堂都不行。
因为他身份低贱,不配,稍稍靠近一点,就会被人拿着扫帚打出去。
他分明也是正儿八经的裴家族人,可因为他没爹没娘,就比下人还低贱。
可笑。
裴熙抿了抿嘴,将头低了些。
温元姝便道:“温家有族学,你要是想学,咱们一会儿就过去。”
她爹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商户出身,干的是领兵打仗的活儿,却跟几个颇有名气的大儒性情相投,甚至还忽悠着把人留在了族学里,教养温家后人……
真不知道温衡是怎么做到的。
想起许久未见的父亲,温元姝有些感伤。
前世,据说温衡是在奔赴沙场的途中暴病而死,她的几个哥哥在上了沙场之后也相继殒命。
男丁没了,女眷顶上,最后除了她以外,满门都淹没在了北疆的风沙之中,再不得回。
温元姝吸了口气,掩下了面上的感伤。
此事疑点重重,好在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温元姝加快动作用过早饭,便叫人去请裴则玉了。
她不喜裴至诚,便更不能容忍自己因裴至诚落下话柄。
更何况,她也不打算如前世一样,事事亲力亲为。
所以跟裴至诚有关的一切,她都得让裴则玉知道。
毕竟那虽然不是她的儿子,却是裴则玉的,他不管谁管?
然而过去好半晌,也不见裴则玉过来。
温元姝有些不耐烦了。
她还想早点出门,去娘家吃中午饭呢。
最后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元姝道:“春花,你先去把礼物清点出来。”
“是。”
春花刚走,裴则玉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依旧是一袭锦衣,一副端方的君子模样,颈间一道**的红痕格外明显,不难猜测是何人所为。
温元姝的目光自那红痕之上一扫而过,对上了裴则玉的目光。
裴则玉看着她,道:“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做什么?”
这大半个月以来,温元姝一反常态,装得对他毫不在乎,没想到他纳妾次日,她就匆匆叫人去请他了。
果然如他的娇娇所说,温元姝这是欲擒故纵呢。
真是心机深沉。
思及此,裴则玉不自觉地抬手,在颈间红痕轻抚了抚。
想起谢千娇给他留下这道红痕时,那迫切**的小表情,裴则玉唇角微微勾起。
温元姝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只道:“谢姑娘既然已经进门,我想着,两个孩子启蒙的事儿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裴则玉眉头微蹙:“至诚才五岁,不用这么着急吧。”
温元姝心中冷笑一声。
裴至诚不着急,裴熙着急。
她不动声色道:“按理说越早启蒙越好,五岁的年纪实际刚好,要是再晚,就追不上旁人了。”
裴则玉一听,觉得也对。
裴至诚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早点启蒙于他确实没有坏处。
连他都差点疏忽了,温元姝倒是心细。
他欣慰地看了温元姝一眼,放柔了声音道:“那就听你的。”
温元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但是我与裴至诚素来不亲近,还是侯爷去跟那孩子说吧。”
裴则玉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自然是要上心的。
他起身,脚下步子刚迈出去,却又顿住:“今日娇娇身体不舒服,才没有来给你请安,并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件事情毕竟是谢千娇不对在先,若是温元姝有意刻薄,谢千娇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
闻言,温元姝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好端端的,他跟自己解释这个干什么?
不过,温元姝还是点了点头:“无碍。”
裴则玉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抬步离开了。
裴熙很快就重新梳洗打扮好过来了。
又过去许久,裴则玉才沉着脸出来。
他脸上的气愤显而易见,身上携着的怒火更是不可忽视。
他大步走了过来,沉声道:“你带着……他去吧。”
说完,裴则玉便甩袖离开。
他快步回了熏风院,对着那还未起身的谢千娇,罕见地发了火:“你是怎么教养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