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菀大婚。
尚书府嫁女,阵势自然非比寻常,府里早就已经挂起了红绸,下人们也个个腰缠红带,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处处都是一**喜庆。
然而,一切热闹都与云曦无关。
她一大早起来,被打扮成了送亲的丫鬟。
梳着双环髻,身穿一袭青衣,腰上围着喜庆的红带。
她身量纤纤,肌肤雪白细嫩,又生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哪怕是素净至极的打扮,面上也未施脂粉,也依旧叫人一眼就能看见她,然后再也移不开眼。
见状,伺候她梳洗的丫鬟不由暗骂一声**。
这样**有致的身量,这样白嫩的皮肤,哪里像是乡下出来的?
不是天生的**还能是什么!
吉祥恶狠狠地剐了她一眼,拉着脸道:“一会儿大姑娘出门,你就混在队伍里跟过去!”
云曦眉梢轻挑:“我这样,怎么混在队伍里?”
前世为了混进去,她在露在外头的皮肤覆了一层黄粉,行走间还故意曲着腿,才显得没那么出众,不过现在,她可不愿意再自损形象,何况她还另有要事。
见吉祥脸色更差,云曦唇角笑意深深:“夫人昨日给了我一块汇丰钱庄的令牌,我准备去取点傍身的银子,你想不想喝口汤?”
吉祥是云夫人的人,对她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前世,吉祥拿了云菀的好处,不仅对她动辄打骂,甚至还经常还把她的饭食抢过去吃,于是下人吃饱喝足,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却总是饿得眼前发黑。
不过,她并不准备处置吉祥。
处置了吉祥,还会有如意,云夫人手下可不缺人。
她抢占先机,可不是为了逞一时意气,再给自己找来另一个麻烦的。
“什么意思?”
云曦面上笑意不变,眼底却一**冰冷:“你想办法应付夫人,带我出去,待我取了银子,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进了长平侯府,她再想出来必定难如登天,所以她得抓紧时间,先给她的养父母寄些银子回去。
吉祥面露为难:“你想出去?这可不容易。”
“五十两。”
轻飘飘的声音还没落地,吉祥立时改口:“我这就去!”
她家人病重,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怕云曦反悔,吉祥连忙转身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吉祥才回来,道:“夫人答应了,只是咱们得在黄昏前进侯府。”
若是再晚,就赶不上正事了。
云夫人对吉祥还是很信任的,没说要另外再派个人盯着她们。
云曦点点头,跟吉祥一起从不起眼的角门出了府。
哪怕历经一世,但云曦对京城仍不熟悉,就叫吉祥在前头带路。
到了钱庄,有令牌在,事情办得很顺利。
钱庄到底是云夫人的,蓦然取了一千两银票多少惹眼。
她便找了借口用这银票去买了价值不菲的头面,又去了城南的当铺将头面**押出来一千两。
这一千两,除了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其他的都换成了十两二十两的银票和散银,厚厚的一沓。
云曦仔细查看,确定无误过后,又配合伙计在账目上落了指印,便带着吉祥离开。
出了当铺,云曦又找了一家镖局,写下一封书信,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叫她的养父母放心,最后,将银票和书信一起给了镖局,又付了押送的银子,叫他们赶紧把东西寄过去。
事情办完之后,云曦长舒了口气。
她送了四百两面额最低的银票过去,他们用起来方便,至于那二百两整张的银票,就给他们应急用。
她欠养父母良多,以后慢慢还吧。
二人走了一上午,已经饥肠辘辘,云曦便带着吉祥进了街边的一家装修雅致的酒楼,把楼里最贵最好的菜都点了一遍。
这会儿时辰还早,饭菜很快就上齐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叫人看花了眼。
吉祥的眼珠子都快掉到菜里了。
云曦不急着动筷,而是看了她一眼,道:“如今你被夫人派到我身边,可分得清谁是你的主子?”
“我的主子自然是夫人了!”吉祥想都不想。
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也配问这样的话?
云曦轻笑一声,直接将一张一百两银票放到桌上:“听说你家里有人病重,急需用钱,你对你主子死心塌地,她对你可有这么大方?”
不是自己的银子,云曦花得一点都不心疼。
自己能用银钱换她倒戈,她自然也会有一天为了银钱倒戈回去,也只是为了行方便。
待到时机成熟了,也是得处理的。
听着云曦的话,吉祥暗暗咬紧了牙关。
自然没有。
云夫人知道她家人病重,愿意给她五十两,但并不是立即给她,而是要她在云曦身边待上一段时间,打探云曦有没有别的心思,若是有,就要等她把云曦的二心打消了,才能得到银两。
五十两银子纵然不少,可她病重的家人如何等得了?
在她昨日答应跟着入府时,就已经有十两银子送回去做接下来两月的药钱,可母亲病这么多年,哪里是两月就能医好的。
她本来就因为此事心急如焚,没想到云曦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吉祥不由心思动摇。
云曦接着道:“既然你已经被派到了我这儿,再接夫人那边的银子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你得接几次才能接够一百两?不如从此认我为主,只要你不背叛,外边的好处我叫你照接不误,我这儿也不会亏待你,至少能保证你母亲的药钱。”
她话音落下,吉祥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人从乡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并且知道自己母亲的病……
云曦没管她,径直起了筷:“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快点想。”
说完,云曦就不再管她,专心用起饭来。
没吃几口,便见桌上的那张银票被人猛地抽走,吉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吉祥,参见主子!”
云曦垂眸看着她,秋水眸中掠过一抹暗芒。
“起来吧,”云曦道,“另取碗筷来用膳。”
“是。”
吉祥起身看着那丰盛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另取了碗筷,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用起饭来。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静静地用过了午饭。
午饭后时间还早,云曦在京城里也没事可做,干脆就提前去了长平侯府。
长平侯府气派至极,又威严肃穆,今日大喜,正门贵客云集,然而,这也跟云曦无关。
她走着小路,从不起眼的角门进了府。
刚进去,便有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朝她走了过来:“夫人已经给姑娘安排好了住处,走吧。”
云曦“嗯”了一声,目光在这婆子身上微微停顿**刻。
又是个老熟人呢。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婆子后头,去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流云苑的后**房。
这本是下人的住处,狭**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能见无数浮尘在空中飞舞。
云曦在乡下都没住过这么磕碜的屋子。
婆子像是没看到这糟糕的环境一般,冷着声音道:“这是离主屋最近的房,姑娘自行收拾吧。”
说完,婆子转身就走了。
吉祥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忍不住抱怨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吉祥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一点都不含糊,把装着银子的布包藏好,便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水和抹布回来,开始上上下下地收拾。
吉祥干起活来手脚利索,没一会儿就把屋子打扫干净,云曦和衣躺下,在心里盘算着今晚要如何行事。
今晚对她至关重要。
能不能在沈让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自己日后顺利翻身,就看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