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衍离京后,苏琬璃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王府的管家虽然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许是得了什么吩咐,再不敢克扣她的用度,主院那边也无人来扰。
这日,她念着城外粥棚的事,想着总不能全丢给外祖父**心,便带着姝兰出了王府。
马车慢悠悠地驶向城门,还没到地方,就先听见了一阵喧哗。
苏琬璃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不远处,就在她原本施粥的位置旁边,赫然又多了个崭新的粥棚。
那粥棚搭得极为气派,几个太监宫女穿梭其间,排场十足。
而在粥棚后方,几把大伞遮出一**阴凉,苏婉晴正歪在一张铺着软垫的躺椅上,两个小丫鬟跪在她身后,一个摇着扇子,一个捏着腿,好不惬意。
她面前的小几上摆着瓜果点心,而分发给灾民的粥,清得能看见碗底。
一个孩子多要了半勺,就被管事太监一脚踹开,骂骂咧咧地呵斥着。
苏琬璃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调头。
这种地方,多看一眼都嫌脏。
没想到马车刚转过弯,苏婉晴的贴身宫女就小跑着追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煜王妃请留步,我们太子妃殿下有请。”
苏婉晴已经起身,提着裙摆,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婉笑容。
“姐姐,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看,我这几日学着你的样子,也为灾民们尽些心力,就是笨手笨脚的,怕是做得没姐姐好。”
她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下巴却微微扬着。
苏琬璃福了福身。
“妹妹有心了,能替太子殿下分忧,是妹妹的福气。”
“姐姐说的是。”
苏婉晴**地挽上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马车方向拉,“对了姐姐,过几日是闵安公主的生辰宴,你可一定要陪我一起去。”
苏琬璃不动声色地想抽回手。
“妹妹身份尊贵,有你代表东宫和侯府就足够了。我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王妃,就不去那等贵重的场合,给妹妹和太子殿下丢脸了。”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
苏婉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不让她挣脱,“你如今可是煜王妃,是皇兄的正妃,怎能妄自菲薄?再说了,我已经跟公主殿下提过你了,公主也说,早就想见见名满京城的苏家大姑娘呢。姐姐若是不去,岂不是驳了公主的面子?”
苏婉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没了转圜的余地。
苏琬璃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只能露出几分无奈。
“既然如此,那便听妹妹的安排。”
从城外回王府的路上,苏琬璃只觉得**堵着一口气,还没进府,就在王府大门口,被一辆华丽的马车截住了去路。
靖安侯府的徽记,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车帘被掀开,苏毅和云姨娘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苏毅一见她,便黑着脸呵斥,“我问你,你娘死前,是不是把侯府账上的银子都给你了!”
云姨娘捏着帕子,在一旁帮腔,“大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母亲在时,侯府库房充裕,她一走,府里就揭不开锅了。那些钱不是你拿了,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又是这一套。
苏琬璃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丑恶的嘴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爹爹,姨娘,你们这话是从何说起?侯府开销**,她每月都要用自己的嫁妆往里填补亏空,账本上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她贪墨侯府的银钱?”
苏琬璃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苏毅。
“爹爹若是不信,大可以拿着账本去京兆府报官。让官府来查,一查便知,这些年到底是母亲贪了侯府的钱,还是侯府花了母亲多少嫁妆。也正好让全京城的人都评评理。”
“你放肆!”
苏毅没想到她敢这么顶撞,气得扬手就要打。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百姓停下脚步,对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侯府的脸面,苏毅看得比命还重。
“好啊,你这个孽障!现在是攀上高枝,连我这个爹都不认了是吧!为了几个臭钱,你就要闹得人尽皆知,让我们靖安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钱交出来,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琬璃的膝盖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他面前的石板路上。
这一跪,让苏毅和云姨娘都愣住了。
围观的人群更是发出一阵抽气声。
“爹爹!”
苏琬璃的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哭得肩膀都在抖,“女儿不敢!女儿怎么敢跟爹爹作对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爹爹要银子,女儿给!都给您!女儿的嫁妆,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给您!”
“女儿知道,侯府开销大。祖母每日要用上好的人参燕窝吊着,姨娘您身上的一件新衣裳,就够寻常百姓过一年。今越弟弟在书院的束脩,笔墨纸砚,哪样不是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妹妹更是金枝玉叶,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将来还要当太子妃,嫁妆更是不能含糊。”
“这些都要钱,女儿都明白的!”
她一边哭,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爹爹,这是女儿身上所有的银钱了,您先拿着。不够的,女儿这就回王府,把所有能当的东西都当了,给您凑!就算是去街上乞讨,也一定不能委屈了您和祖母,不能耽误了弟弟妹妹的前程!”
“爹爹您是侯爷,要脸面,这些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开口呢?都是女儿不孝,没有早点把钱给您送来,才让您和姨娘亲自跑这一趟受累!都是女儿的错!”
这一番话说得是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围观的百姓们听得是目瞪口呆,随即看向苏毅和云姨娘的目光,就变了味道。
一个侯府,竟奢靡到如此地步,还要逼着嫁出去的女儿掏空嫁妆来填补家用?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