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她对着陆玄衍的背影，温顺地应了一声，才扶着姝兰的手，慢慢走出了喧闹的昭阳殿。

殿外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气。苏琬璃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姝兰跟在身后，小声地抱怨。

“姑娘，您说王爷也真是的，就不会说句好听的。您在里头应酬那么久，他也不说帮您挡挡酒。”

“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琬璃随口应着，脚步却在通往御花园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她正想找个亭子坐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苏婉晴。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多寂寞啊。”

苏婉晴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几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挽住苏琬璃的胳膊，将她往花园深处更僻静的地方拉。

“妹妹有几句体己话，想单独跟姐姐说说。”

姝兰想跟上去，却被苏婉晴带来的两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花园里花木扶疏，一处小小的台阶上摆着几盆开得正盛的兰花。

苏婉晴将她拉到台阶旁，这才松了手。她上下打量着苏琬璃，“姐姐，你心里苦吧？”

苏婉晴开口，话里带着施舍般的怜悯，“太子殿下心里是有你的，我知道。只是你如今是煜王妃，身份尴尬，不然……东宫哪里轮得到我来做主。”

苏琬璃垂着头，不说话，只是拿帕子按着眼角。

苏婉晴见她这副样子，嗓音里都带上了笑意，“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她往前凑了凑，“我来帮你。我去跟殿下说，我身子不好，伺候不了他了。我再劝他，去求父皇，把你从煜王府接出来。只要你点头，这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你的。”

苏琬璃身子一颤，头猛地抬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苏婉晴。

苏婉晴伸出一根手指，在苏琬璃的肩膀上轻轻一点，“我帮你，你自然也要帮我。今科县试，苏景安的名额，必须让给今越。你让他去官府自首，说他考场舞弊，自请革除功名。办成这件事，我保你三个月内，住进东宫。”

苏琬璃看着苏婉晴那张脸，看她因为嫉妒而绷紧的下颌，心里只觉得荒唐。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说笑。

几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领头的人，正是太子陆承宇。

苏琬璃的念头转得飞快。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全是惊慌，“妹妹，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不敢的！我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我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景安他……他苦读了那么多年，我不能害他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把一个既痴情又挣扎的可怜女人演得入木三分。

就在陆承宇一行人绕过假山，马上就要看到这边的情形时，苏婉晴忽然惊呼一声。

“姐姐，你……”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便直直地朝着身后的台阶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陆承宇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碎瓷**里的苏婉晴，还有站在台阶上，伸着手，一脸惊慌无措的苏琬璃。

“殿下！”苏婉晴看见他，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却急急地辩解，“不……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没站稳，脚下滑了一下，不小心摔倒了！您千万别怪姐姐！”

她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有看过来的官员，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苏琬璃。

陆承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看着苏琬璃，正要开口质问。

苏琬璃却在他开口之前，有了动作。她往前踉跄了一步，嘴里还急切地喊着：“妹妹！你没事吧？”

她这一步，踩得极不稳当，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也跟着从那几级台阶上滚了下去。

她摔得比苏婉晴还狼狈，裙摆被碎瓷**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手肘也在地上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哎呀！”苏琬璃痛呼一声，顾不上自己，挣扎着朝苏婉晴的方向爬了两步，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都怪我！我看到你摔下去，心里一急，想去拉你，结果自己也脚下没站稳……妹妹，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

这一下，所有人的步子都停住了。

苏婉晴倒在碎瓷**和泥土里，裙子上沾了大**的污渍。苏琬璃也倒在几步外，手肘在石阶上擦破了，血渗了出来。

“婉晴！”陆承宇喊了一声，人已经冲了过来。

他从躺在地上的苏琬璃身边跑过，看都没看一眼。他蹲下身，小心地去扶苏婉晴。

“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快起来，地上凉。”

苏婉晴摇着头，眼泪往下掉，手抓着他的衣袖，却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另一边的苏琬璃。

“殿下，我没事……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脚滑。”

她越是这么说，陆承宇便越是心疼，他扶着苏婉晴的手，转头看向苏琬璃，正要开口呵斥。

“这是在做什么！”

威严的嗓音传来，皇帝带着皇后与一众内侍，正好绕过假山。他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本就不悦，再看到两个王妃皇媳都倒在地上，更是沉下了脸。

陆承宇立刻起身，挡在苏婉晴身前，躬身行礼。

“父皇，母后。儿臣失仪。只是夜里路滑，婉晴和王妃不慎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是吗？”皇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苏琬璃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上。

苏琬璃挣扎着，由姝兰扶着爬了起来。她顾不上自己，一瘸一拐地就往苏婉晴那边走，脸上满是自责和惶恐，眼泪说来就来。

“妹妹，你怎么样？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她扑到陆承宇面前，却不敢碰苏婉晴，只是哭着对皇帝跪了下去。

“父皇！请您责罚儿臣！是儿臣的错！方才妹妹与儿臣说话，儿臣见天色已晚，想请妹妹早些回殿，拉了她一下……谁知脚下没站稳，不小心连累了妹妹……都是儿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