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圆圆的餐桌旁坐满了人，只剩下两个相邻的空位。
霍然用叉子无聊地戳着面前的餐巾，抱怨道：“奶奶，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开饭？”
霍老夫人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急什么？多给你弟弟和安宁一点时间熟悉熟悉。”
霍然翻了个白眼：“人都领证住一块儿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还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你这馋嘴的丫头！”
霍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转向另一对新人，语气温和，“明珠，云舟，你们俩……还习惯吗？”
突然被点到名，还是这种私密话题，安明珠脸上立刻飞起两团红云，她低下头，摆出惯有的娇羞姿态，声音软糯：“奶奶……还、还不太习惯呢。”
相比之下，霍云舟坐姿依旧端正，神情坦然，语气无波：“奶奶，我不太习惯两个人睡一张床。如果卧室里能再加一张床就好了。”
他这话一出，霍老夫人和张美岚都忍不住笑出声。
“美岚，你看看你这儿子，”霍老夫人笑着摇头，“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张美岚也抿唇一笑，语气带着纵容：“是呀，妈，云舟就是太规矩了。”
霍老夫人看向大孙子，语重心长：“云舟啊，这世上哪对夫妻是分床睡的？慢慢就习惯了，啊？”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楼梯。
霍司尘双手**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猩红的短发在灯光下依旧醒目。安宁则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霍老夫人看着前一后出现的两人，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瞧瞧，多般配。”
安宁用余光快速扫视了一圈餐桌。
除了认识的霍老夫人、张美岚和安明珠，还有三位。
那位留着利落短发、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和淡漠的年轻女人，应该是长女霍然。
那位坐姿笔挺、气质温润的男子，想必就是长子霍云舟。
而主位上那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定然是霍家的掌舵人，霍振庭。
霍司尘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安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没有立刻落座，而是向着主位的霍老夫人微微躬身，声音拘谨：“霍奶奶。”
接着，她转向霍振庭和张美岚：“霍叔叔，霍阿姨。”
目光移向霍云舟和霍然，“哥哥，姐姐。”
依次打完招呼，她才在霍司尘旁边的空位，也是安明珠身旁的位置，轻轻坐下。
霍老夫人眼中赞许之意更浓，慈爱地点头：“乖孩子，快坐，就等你们开饭了。”
安宁刚落座，耳边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冷意的冷哼，来自旁边的安明珠。
今晚的菜肴异常丰盛，偌大的餐桌几乎被各式精致的碗碟铺满。
安明珠默默数了数，足足二十一道菜。她想起自己作为“新妇”第一次在霍家吃饭那晚，也才十八个菜。
一股酸涩夹杂着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只能将这莫名的怨气，暗暗撒在身旁的安宁身上。
“安宁，是吗？”主位上，霍振庭放下茶杯，目光沉稳地看向她。
安宁立刻端正坐姿，恭敬回应：“是的，叔叔。”
“听说你考上了京华大学的法律系，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
“嗯。”
她轻轻点头。
“很不错。”
霍振庭语气里带着赏识，“我们霍家世代经商，律师、法官这类职业还没出过。你好好读书，毕业后可以直接来霍氏法务部，相关的法律事务可以交给你负责。”
“谢谢霍叔叔。”
安宁没有贸然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礼貌地道谢。
未来的变数太多，但此刻长辈**的善意，她心怀感激。
“安宁啊。”
霍老夫人又笑着开口。
“嗯？奶奶。”
安宁转头看向老人。
“你看你，都和司尘领了证，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呢？”霍老夫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该改口了。”
“改口”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安宁脑中炸开。
改口......
爸、妈……
这两个称呼，在她生命里已经空缺了太久，久到她几乎忘了发出这两个音节时该是怎样的语气和心情。
现在，要她对着霍司尘的父母，这两个对她而言依旧陌生的长辈，自然地喊出“爸爸”、“妈妈”？
她的后背僵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桌下死死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爸，妈。”
一声甜腻的呼唤打破了餐桌上微妙的寂静。
安明珠脸上挂着甜美笑容，目光瞟向身旁的安宁。
“我这姐姐呀，从小无父无母的，性格孤僻。”
她语调婉转，带着几分惋惜，实则字字戳心。
“让她突然改口叫您二位爸妈，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安宁身上。她感觉后背像是被无数细针扎着，桌下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霍司尘的视线掠过她紧绷的侧脸，落在她藏在桌下微微**的手上。
他忽然扬起脸，嘴角扯出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语气轻佻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奶奶，叫爸妈是不是得有改口费啊？空口白牙的多没诚意。”
霍老夫人正为安明珠的话微微蹙眉，听到孙子这么一说，立刻顺着台阶下：
“那必须有呀！改口怎么能没有改口费呢？这是我们霍家的规矩。”
霍司尘闻言，立刻朝主座方向摊开手掌，一副理直气壮讨要的痞赖模样：
“爸，妈！”
“我先替我媳妇叫了，改口费拿来吧！”
安宁有些吃惊，抬头望着霍司尘那线条利落的侧脸。
他，是在帮她解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