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蔷薇垂落成帘。
顾千然踏着花荫往前走,全然忽视身后绿珠投来的探究目光。
顾家,她是不准备回去了。
这将军府,没了赢戎,就只剩下老夫人和小叔子。
赢临她刚见识过了,小娃娃一个,好拿捏得很。
没有婆媳妯娌关系,这豪门小寡妇的自由生活,它不香吗?
绕过垂花门,临时搭建的灵堂前,挤满了前来吊唁的宾客。
顾千然刚出现,人群中就引发一阵议论。
“这不是顾家才认回的那位二小姐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一身嫁衣?”
“我就说顾家将顾雪婉捧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会舍得让她嫁过来。原是让这不讨喜的二小姐替嫁,如今木已成舟,赢府的人也只能认下,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些言论中,不妨有同情顾千然刚成亲就守了寡的,顾千然全部置若罔闻。
她在人群中扫到脸色难看的赢老夫人,没等开口,身后的绿珠就冲了出来。
“赢老夫人,我家小姐是来要和离书的,您若是识相,就赶紧将和离书写出来。”
赢老夫人刚因赢戎的死受了**,还没从替嫁的欺辱中缓过神,如今又被一个丫鬟当着众人的面,指着要和离书。
“你……”
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大堂顿时一**慌乱,忙有人去请大夫。
绿珠退到顾千然身侧,斜着眼狐疑道:“小姐,这老夫人该不会是不想写和离书,故意装病吧?”
她声音刚落,“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从前我念着你是姐姐送的人,就算犯些错,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
可今日,你先是当着众人的面以下犯上,对赢老夫人不敬,后又胡编乱造说我要和离,辱我名声。
我再容不得你这般目无尊卑乱嚼舌根的贱婢!今日,老夫人若没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我绝不饶你!”
绿珠捂着脸,满眼不可思议:顾千然她疯了?
她气得正要开骂,对上顾千然的视线,顿时吓得一哆嗦,咬着唇,不敢出声。
顾千然,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围观的宾客们都看呆了。
“这丫鬟竟然是顾雪婉送的?顾家大小姐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怎么会教养出这样欺主的丫鬟来?”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跟着这样恶毒的主子,自然养不出什么好丫鬟来,这顾千然竟还想将脏水泼到顾雪婉身上,当真是心如毒蝎。”
顾千然轻笑一声,眸底翻涌起层层暗浪,这顾雪婉,才貌双绝,说是京城的白月光也不为过。
她倒是想知道,当白月染泥,信仰坍塌,这些人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精彩。
住府的李大夫很快被请了来,查完老夫人的脉象后,却是惊得冷汗直冒。
“这……”
以赢老夫人现在的情况,只有兵行险招,以银针同刺檀中和中庭两处穴位,或许能救一命。
可这两个穴位,本就是人体大穴,稍有差池,便会当场毙命。
他从医几十载,也不能保证一定做到,若是败了,那几十年的清誉,便毁于今日。
捏着针,李大夫迟迟不敢下手。
“我来。”
顾千然看出他的犹豫,夺过银针就要朝着老夫人扎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细腕。
“你做什么?”
凌钰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阴冷的肃杀之气,狭长的凤眸里,是冷冽入骨的寒意。
顾千然看出他眼底的紧张与警惕,知道这人是真的关心老夫人。
“老夫人现在情况危险,我能救。”
凌钰面色犹豫,眸光满是审视。
“出了事,我给她陪葬。”
挣开凌钰的手,顾千然快速下针。
精准娴熟的动作,叫一旁的李大夫都看呆了。
然而老夫人刚醒,便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慌之下正要问罪,却见赢老夫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稳定了下来。
老夫人睁开眼,看清床边站在的顾千然,面上满是颓色。
“你要和离书,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等到戎儿下葬后再离府。”
顾千然忙保证,“祖母,您别听那丫鬟瞎说,千然既入了赢府,日后便是赢家的人,我不要和离书。”
绿珠瞪圆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千然她,真的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顾千然的回答,不仅是老夫人感到诧异,就连藏身人后的凌钰,都好奇地看向了她。
自愿留下来给他守活寡?
凌钰眼底暗色愈发浓郁:看来这位顾二小姐,不是个傻子,就是所图甚大。
难道,是为了那个秘盒?
杀意顿时横生,如果她也是为了秘盒而来,那么赢府,就留她不得了。
顾千然只觉得后背一凉,正要回头,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兵部的人带着御林军,将咱们府邸围了。”
顾千然眸光一缩,猛地想起,便是今日。
官府的人从赢戎的遗体上搜到通敌的信件,又在书房搜到百万两的银票。
叛国贪污,证据确凿,赢家很快就被满门被抄,而原身,也沦为官妓,发配边疆。
顾千然看着大堂里停放着的黑棺,不动声色靠近,伸手在里面摸了一圈。
手指抓住信件的边缘,快速卷入袖中。
“兵部办事,无关人等速速撤离。”
原主大哥顾元白领着一群官兵大步而入。
他一袭青色官袍,深邃而又硬朗的五官在阳光下透着一抹冷厉的杀伐之气。
堂前的人瞬间**云散。
顾千然快速收回视线,凑到了凌钰身旁,“你既是赢府的人,半刻钟之内,想办法拖住官府的人,不准他们进入后院。”
凌钰皱了皱眉,还没问,顾千然当即道:“什么都别问,赢府上下满门的性命,就都交给你了。”
她看得出来,这个侍卫,是个忠心的。
话落,顾千然朝着后院走去,凌钰回想着她的话,眸色一沉。
“凌风,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