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市郊一条冷清的街上停下来,何真真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拖着箱子拐进了小巷。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配了一条45块的夜市牛仔裤,这种打扮让她和这处墙体开裂的旧楼轻易地融为了一体。谁知提着箱子上楼,面对着房间的陈设,何真真还是有种不自在的局促。
这套居室大概70多平,两室两厅,虽然**了各种电器家具,可拎包入住,但似乎因为房间朝西,采光极差,屋里暗沉沉的,有种莫名的阴冷。天花板上半**墙都浸着黄色**,棕皮沙发露出了棉芯,茶几也黏乎乎的,整体感觉就像六七十年代老人住过的屋子。
何真真皱着眉头踟蹰环视,方才给她开门的舍友开了口:“你就是今天搬来的房客?”这才让何真真注意起她来。
这位舍友自称亚珺,30来岁模样,个矮,微胖,蒜头鼻显眼,油腻腻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她说自己在这里长租,房东已经把事情对她交代过了。
见她语气亲切,何真真也笑着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她本就想找个女生合租,既可以分摊房费,又相对安全。于是她也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个在外打工的普通蓝领。
谁知亚珺眼睛一亮,颇有兴趣地问:“你是外地人,那你在这里有亲戚吗?有没有男朋友?”
何真真一阵苦笑:“我背井离乡,哪这么容易交到男朋友。”
她孤身闯荡,本来厂里是安排宿舍的,无奈她和舍友一直处不好关系,不得已才在外租房。
其实亚珺的问题,房东也曾问过。而得知她的情况后,善良的房东当即就同意把房子租给她了,每月只要几百块,让她十分感动。
想到这,何真真问亚珺:“房东呢,他今天不来吗?”
这个房东实在神秘,何真真只和房东通过一次电话,他的声音男女莫辨,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从那以后,两人一律只在线上联系。
亚珺却对此习以为常,说房东一般很少来,早已委托她和何真真签订合同,并让何真真直接微信转账。
办妥手续,亚珺向何真真介绍了各种电器的使用注意,并把钥匙交给何真真。但她回房时,不知怎么又转过身,疑惑地问:“房东和你说过这房子的事吗?”
何真真一愣:“什么事?”
亚珺却没有回答,她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最终放弃了,只告诉何真真:“没啥,反正你先好好住着吧,其实也不一定会遇到。”
想不明白亚珺的话,何真真索性把这事抛到脑后,毕竟刚搬家,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呢。
进到房间,家具的确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何真真把床单铺在床上,又收拾好行李,忙完已经九点多了。她翻身躺到床上,这才轻轻吐了口气——她过去的宿舍住着12个人,拥挤嘈杂,所有私人物品最终都会变成公用,她很不喜欢。现在她一个人住,终于可以享受独处的时光了。想到这,何真真忍不住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贪婪地呼吸几口。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不敢耽误太久,拿起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要去洗澡了。慢慢走进去,何真真摸索着把灯打开,迎面便是一个苍老女人的黑白脸庞,把她吓出一声惊呵。
这间房子的格局,想进卫生间就必须先经过厨房。但她今天一直在客厅打转,这会儿进了厨房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几平米的小空间里,竟还摆着一个这么大的祭台。
何真真方才看到的人脸,其实是一副画像,她嘴角下撇,眼神愤怒,紧盯着厨房的每个角落。画像下还摆着各种贡品,红色电子蜡烛一明一灭,香炉里的灰烬厚厚一层,这个场景在摇曳昏暗的厨房灯下就显得更诡异了。
何真真捂着心口往后退,随后迅速跑到了亚珺的房间。
彼时亚珺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见她面色苍白地询问,竟不急着回答,反而凑到何真真面前,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喜悦端详她的神情,半天才说是房东摆在那里的。何真真似乎从她眼中看到了某种兴奋,却又想不明白,只能心中古怪。
好在亚珺很快又躺回去,满不在乎地说:“画像上的应该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也是现在房东家人吧。纪念家人有什么奇怪的,但这房子以前的租客就常因为这,说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刚才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我是从来没遇到过的,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
见她这么说,何真真只能硬着头皮去洗澡。但她洗得很快,五分钟不到就跑回房间了。
也许是受了惊吓,当晚何真真睡得并不好。这种旧楼本就没什么人住了,一到夜里就静得让人害怕,加上厨房还有个让人不放心的东西,何真真翻来覆去,时不时就要往紧锁的房门上看一眼。
“哈哈……哈哈哈……”
烦躁间,女孩嬉笑的声音隔着墙壁闷闷地传过来。虽然声音模糊,但这让何真真稍微放了心,觉得亚珺可能在外面看电视,也算是陪着自己了。
无奈那笑声越来越大,都快凌晨1点了还没个消停。不得已,何真真翻身坐起来,挠着头发打开门,想去提醒亚珺小声些。
谁知刚走到门外,何真真呆呆地愣住了——客厅里明明一个人也没有,漆黑空荡,连月光都看不见。
何真真有点头皮发麻,随即就听到身后房门“啪嗒”一声关上的声音。她如上了发条般慢慢转过身,只见漆黑的走廊上,两个房间相对,亚珺的房门是正常的,她房间的门缝里却流淌出了诡异的暗色荧光。何真真听到了自己的**,那呼吸声里似乎还夹着远远的低笑。
她不敢回屋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去打开客厅的灯。灯亮的瞬间,屋里一目了然,那荧光也莫名地消失了。何真真缓了缓,才慢慢走过去推开自己的房门。而房里除了依旧漆黑一**,也一如往常。
那晚,何真真的心脏一直猛跳,她彻夜开着灯,直到天快亮了才浅浅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