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什么是豁不出去的,我辞了职,把房子和车都卖掉,大部分钱都给了岳父岳母,那两个可怜的老人,经过了这样**的打击,还隔三差五的来看我,劝我重新开始生活。剩下的钱我都当作路费,我借了一辆车,往那个小镇出发。
开了十几个小时,终于来到那个偏僻的小镇,那是个闭塞又贫穷的地方,两条路成「十」字状把镇中心划分为四个区域,男人普遍骑着旧摩托,还有些满头白发的老人蹲在街边卖青菜。我找了家便宜的旅馆,那家旅馆有年头了,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有些电器甚至是九十年代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身材肥胖言行粗鄙,问我:「住多少天?」
「先住一个星期。」
「城里来的吧?皮夹克挺时髦啊。」
「对。」
老板娘含笑把钥匙给我,对我使了个**的眼色:「要不要找小姐?我们这什么姑娘都有,还有雏呢,干净漂亮价格实惠。」
「不用了。」我拿上钥匙准备上楼,那女人在身后用方言骂了几句,我停下脚,走回到她面前,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拍在前台上:「跟你打听个事儿,要是你知道,这钱就是你的。」
那女人见到钞票眼睛一亮:「你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汪浩的人?」
「那个杀人犯?你是警察?」老板娘谨慎地后退一步。
看来已经有警察来调查过,汪浩杀人的事已经成了新闻。
「不是,我是记者,过来采访一下,想做个新闻。」我冲她笑笑,打消她的顾虑。
她长吁一口气,把钱抓到自己手里:「这事你算问对人了,那小子还欠我钱呢,他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第二天下午,我终于见到汪浩的女儿,那个女孩穿着破旧的校服,运动鞋前面磨破了一大**,身材瘦小皮肤很白,有一双灵气的眼睛。我曾考虑过无数复仇的方案,用绳子、用刀子、把她活埋……但是当她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拿不定主意,只是直直看着她。
估计是我的样子有点可怕,她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绕过我,快步爬楼梯,我把烟头踩在脚底,尾随她上楼。
正当她准备关门时,我用手把门**住,她有点被吓着了,问我:「叔叔,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叫汪俏俏?」
她瑟瑟地点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爸,我咬了咬牙,笑着对她说:「我是你爸的朋友,他托我来看看你。」
小女孩听到这句话放下戒备,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蹬蹬蹬跑到房间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坐在椅子上打量屋内,这个不到二十平的廉租房,基本没有家电,一张破桌子摆在正中央,旧报纸贴满了窗户,左侧有一个电磁炉,一瓶快要见底的酱油在炉子旁。
「我爸爸现在在哪?」小女孩放下书包问我。
「哦,我还是上个月见过他,这段时间他没回来看你?」
「没有。」小女孩撇了撇嘴:「他很久没回来了。」
「那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吗?」
「对。」
「吃饭呢?你会做饭吗?」
「会。」小女孩面带自豪地说:「我会煮面条,叔叔,我煮一碗给你吃吧。」
我瞥见那瓶快见底的酱油,心里一酸,决定带她去吃顿饭,古代犯人杀头前都要吃顿好的,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夕阳慢慢沉入土里,余晖让这个小镇显得安宁,没有商场的喇叭声,没有汽车的鸣笛声,只有微风吹着柳条慢慢摇曳,我点了一大桌子菜,看着眼前的女孩狼吞虎咽。她应该是很久都没吃过一顿好的,足足吃了三碗米饭,小肚皮都鼓起来。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打了个嗝,不好意思笑笑。
「董慎。」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她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颤,难不成她知道我是谁?不过下一秒我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被一根刺卡到,拼命地**,我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吃一大口饭,一口气吞下去。」
女孩皱着眉扒一大口饭,哽着脖子往下吞。
「好了,谢谢叔叔。」女孩喘一口气,冲我甜甜一笑。
饭店门口的电视上播放着新闻,一个男人**小学挥刀乱砍,最后还挟持了一个小孩子做人质,最后被当场击毙,现场一**混乱,那些受伤孩子的家长大声哭泣,对着镜头控诉那个男人是**。
现在这个社会,反社会人格越来越多,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父母讲过一个事,一个女人的孩子不慎落水,送去医院太晚没救回来,那个女人受不了打击疯了,她男人觉得自己的命不好,就拿刀守在医院门口,看到有人带孩子就上去砍,砍死了四个人,最后被抓的时候还在大笑,他说老天不让他活那谁也别活了。
当自己遭遇到不幸又没办法逆转时,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更不幸上,这是不是一直黑暗的人性?
「叔叔,我吃完了。」女孩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结完账,我和她往回走,天色已经黑透。这个小镇应该没什么夜生活,过往的行人很少,路过一座石桥的时候,我攥紧拳头,心里那股不可遏制的怒火又涌上来。如果我把她推到下面的河里,就算她会游泳,现在这个天气,几分钟就能把她冻死,我心跳开始加快。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女孩转过脸对我说。
「嗯。」我内心天人交战,犹豫该不该动手。
「叔叔,你能带我去游乐场吗,我想坐一次旋转木马。」小女孩眼睛里全是期盼。
「你们这个镇子还有游乐场?」我有点怀疑。
「有的,不过有点远,我知道路。」小女孩很开心,拉着我的手就往另一头走。
走了二十多分钟,到达镇子的边缘,我终于见识到所谓的「游乐场」,一个两米多高的滑滑梯,下面是几个旋转木马,还有两个破旧的娃娃机,看门的老人冲我们喊:「关门了,明天再来。」
小女孩露出失望的神色,我掏出一百块,对那老人说:「放我们进去玩一会,今天她生日。」
「你闺女?」
我的心一疼,说起来,要是没出意外,我和妻子的孩子也应该出生了,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长得像我还是像妈妈?
女孩欢呼雀跃的坐上旋转木马,老人把机器发动,欢快的童声歌谣中,木马开始旋转,女孩紧紧的贴在木马前面,冲我招手。
我点燃一根烟,静静看着她。
就在此时,我听到一声细微的咳嗽声,那声音让我寒毛颤栗,不会错,那天我上楼梯时汪浩尾随我,就是这样的声音。
妈的,那王八蛋就在附近。
我抽出别在腰后的刺刀就往门口跑,寒风不停灌进我脖子,我绕着游乐场找了三圈,没见到一个人影。随后那个老人出来喊我,说时间到了要我们走,他手上夹着烟,不自觉咳嗽两声,我背后都是汗,才明白是自己神经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