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晃晃悠悠四个小时,终于摆脱了前面哭嚎的小崽子。鲜花接机的地陪导游涌上来,给机上旅客每个人手上发了一支花。我稀里糊涂也被塞了朵玫瑰。
到了出口,我在人堆里一眼就瞅见赵晨。他人长得高高瘦瘦,一身挺俊的薄灰羽绒外套,头发也长了点。
“壮壮!”赵晨向我挥手,可惜身边人太多,他一时挤不过来。
我奔过去,拿肘子捅了捅他,一把帮他接过拉杆箱。
“你好啊。”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白皙的小手抽走了我手上的花,笑微微的晃了晃。
“美女你是?”我看清楚了,旁边是个甜美俏皮的女孩子,眼睛像小鹿一样活泼明亮,吹了空气刘海,看上去神采飞扬。
“她是祝遥,雨然的室友。”
赵晨主动介绍,“她也听说了雨然的事,想和我们一起去。”
“对,我希望能早点找到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祝遥大大方方的和我打招呼,把香槟玫瑰还给我,我赶紧摆手。
“你行李箱里装的啥啊?死沉死沉,”我出了机场,拉箱子一路抱怨,“看看人家祝遥,多松快简便。”
背着小包的祝遥对我回眸一笑,赵晨冷静地回复我,“里面是测绘仪器,我们去倒头坡测量地貌,记住了。”
“摸都没摸过那玩意。”
我没好气,把箱子拉得咣咣响,“你们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飞机上不让带管制刀具,所以我跑到车站外边的地摊,给钥匙串上扣了爪子刀。我买的这把是双刃,切割强硬,还带个尾指环。
我们坐上大巴车,当天傍晚到了县城,晚上又包了一个小车进大山。赵晨和司机说好包车价钱,先给他一千,等到时打电话给他,马上来倒头坡接我们出去。
山里弯弯绕绕,路上经过凹山和废弃的土堡子,群山莽苍,山脊起伏像一条大蛇,爬在月光底下。河流环抱着散落的村庄,平坦到头了,冒出水坝拦住一汪绿水。
过了相连的丘陵,只剩下山间密布无数的原始森林,扎着一丛丛挺拔的云南松。
车从县里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倒头坡村南边的山路,因为刚下了一场大雨,车子特别难开,轮子打滑。只能先下车,人一走路就满脚的湿泥,一步一出溜。
我的鞋上全部是黏腻的土,祝遥的牛仔裤上也沾了不少泥点子。赵晨深一脚浅一脚,边走边看手机定位。
“季雨然她跑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干啥?”我忍不住又开始抱怨,“谁知道那鬼女人安的什么心思,搞不好是抓替身!”
“雨然人特别好,”祝遥帮我接过背包,吃力地拿着,“你不知道,她在网上买了个云南彩石手链,之后晚上就开始做噩梦。”
“后来,她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情,”祝遥轻轻叹息,“受了这么多打击,她真的尽力了。”
“那咋还把自个搭进去了?”我摇了摇脑袋,“我看是真的太傻。”
“谢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心和胃口一样大。”
赵晨头也没回,走得很快。
“我是没心没肺,”我立马回了一句,“不然谁陪你来这鬼地方啊?”
“雨然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她除了平时和我说说话,”祝遥也帮着赵晨说话,“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的,幸好你和赵晨仗义……”
“我就寻思晚上住哪里?”我赶紧转移话题,抬头看了看天。月亮白得发毛,前面盘绕的山路倒显得更幽深了,有几只野鸟被我大踏步的声音惊飞。
“村里肯定有地方住。”
赵晨发现这边的手机信号不太好,他把手机举高了一些,还是不满格。
山下开始出现了点点幽光,黄白色的电灯亮起。我们冲着有亮光的地方下山,进了村里,发现全是一个个方形的石头房子,垒得非常齐整,像大白盒子。
倒头坡村头有一户大的石房,窗户敞着,开始有炊烟飘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菜香味。
“我饿了,我看就这家吧。”
我摸着肚子,让赵晨去敲门问问,能不能留宿。
这家主人叫宏明,是倒头坡的**,知道我们仨是大学生之后,非常热情。
他说自己也有个儿子,在云南财经大学读书,夸了我们有见识,又夸儿子很有出息。
宏明给我们收拾干净了两间客房,我和赵晨挤一间,另外他还让老婆给祝遥准备了一床厚被子,怕她晚上冷。
他俩置办了一大桌菜,一方面是招待客人踏实,一方面可能是赵晨给的钱够多。
“听说云南菌子不能瞎吃,不然会死人的。”
我吃饱了边剔牙,边跟赵晨说,“越是鲜艳,就越有毒。”
“那你刚才吃的也不少。”
赵晨没理会,“明天,我们就说要出去测量,带上仪器和照相机,查看周边地形和建筑。另外,还要跟这边的年轻村民打好交道,看看能不能套出有用的信息。”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有事情能告诉你?”我放下手里的牙签,“你别整那些虚的,套什么交情,给多点钱不就得了!”
“直接给钱对方会有疑心,需要旁敲侧击。”
赵晨仔细分析目前的情况,“进村后,雨然给我发了信息报平安,她很可能是在寻找被拐卖的女人时,自己也被人关了起来。”
“别太担心,”祝遥轻声说,一边收着自己的碗筷,“她如果来到这个村里,会有人见过的,我们再多打听下。”
她刚才走了很久,但是没有一点疲态。我对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孩相当有好感,赶紧和她一块收拾,擦得格外卖力。
赵晨吃饱了就去找宏明他们两口子聊天,没有半点眼力劲,不过我也懒得管他,各回各屋先睡下。
不过说真的,我躺在床上总是睡不踏实,这间客房后头就是山路,有个木窗子老吹冷风进来。
半夜迷迷糊糊打起了鼾,但是总感觉有人在窗子外头盯着,睁大黑洞洞的眼睛,好像要盯穿我的身体。
我大吼一声,结果醒了。天已经大亮,后窗哪有什么人?倒是赵晨抱怨我呼噜声太吵,一宿没睡好。
我们在村里转悠了一会,发现红水塘旁边聚集了一群女人在洗衣服,赶紧把测绘仪搭上,假装测量地形,实际上偷听她们聊天讲话。
这群女人满口西南官话,听得半懂,她们唧唧喳喳聊着,和一个小妹说话,“苦儿,造姑巴呢!背时了可别豪丧,整不成。”
说她可怜,又感叹她前段时间被拐了命不好,将来和汉子早生一男半女,也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