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我收到小飞的电话,冬哥,朱萍两口子投案自首了,现在公司对面派出所,所有人员都不得探视,据说市里重要领导都对这个案子很关注的。
我们一群人跑到**经侦大队了解情况后,吃了一大惊。朱萍的非法融资金额高达3亿,地区遍布周边省市,林州市的很多公司、机关事业单位的500多位人员牵涉其中。最大一笔金额累计有7000多万。
对于我们这些十来万、几十万的,办案民警不屑一顾地说:你们这都是毛毛雨,那些大户现在天天吃住都在我们这里。
在朱萍那投了一千万的赵姐,事发之后,一夜白头。不久之后,丈夫与她离了婚,很多亲戚朋友围在她家堵得水泄不通。赵姐精神受到****,变得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后来,办案人员透露,朱萍所谓的表妹一直是个幌子,虽然有这个人,但是根本没有什么项目,投资的人去省城考察的项目,都是朱萍出钱打点的一个乌龙局。从2005年开始,她用非法融资的钱去偿还利息,利用公司及老公的业务关系,扩张人脉,利用别人对其信任,滚雪球式的经营起所谓的“招投标保证金融资项目”。
朱萍给别人的利息由开始的月息3分到5分到1毛,最后为了疯狂敛财,名义月息涨至2毛、3毛甚至5毛。早期投资的人因为时间年限较长,基本回本还有少部分人确实大赚了一笔,但是大多数人,像我一样,都最终拜倒在自己的利欲熏心和最起码的金融常识匮乏之下。最终朱萍以非法集资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后来,我了解到了一个专业名词叫“庞氏**”,朱萍用所有的**作,高度阐释了这个名词的内涵。而如我一样,很多人付出了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甚至家破人亡的惨痛代价。
朱萍服刑后,我陷入到很长一段时间的“疗伤期”。
至亲离世与投资失败双重打击,我整个人一度消沉无比。妻子鼓励我,我们还年轻,这点事情可能只是人生中的一朵浪花而已。总比年老了被骗一两百万的好,也比那些老员工被骗了养老本的好。岳母也没有埋怨我,一直默默为我们承担着家务,劝我想开点,积极点。
给老师同学朋友解释了情况后,大家都没有埋怨我,对我的情况也给予理解。面对身边这些善良的人,我强打起精神,两年时间里,没有给自己和爱人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不敢像原来一样外出应酬,不敢短期内要小孩,终于还清了外面的欠款。
阳兰把父母的压箱底的本都投进去了,只拿了两次利息。我去他们家做客时候,她妈妈一边哭,一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经验太少了,太不晓得人心险恶了。本来可以让生活稳步向好的,这一下子,你要别人的蛋,别人连你的鸡都抱走了。
小飞以文哥的名义投资了20万进去,里面还有银行贷款的10万。事出后,他一直追着文哥要,文哥利用他在公司的关系把朱萍剩余的股金拿出来了。小飞说,那点钱根本还分不到我这里就不见了。
尹越前后投了30万,回本不到5万。事发后我们在派出所互相打气,不久后她从公司辞职。开始涉足舞蹈培训、美容整容、幼儿教育行业,死闯硬拼,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整个人也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李行部长的亲戚朋友找到公司**,要他还本金。公司每月只发基本工资给他保障生活,其他全部还账。他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不到六十岁满头白发,背都佝偻起来,遇到熟人,就绕路远远地走开,招呼都不打了。
一天晚上,林江世纪城有个人跳楼了。说是他在朱萍这里投了一百多万,去派出所一直要求见朱萍,天天去朱萍老公单位堵。朱萍出事后,他老公孩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屡次找派出所,都被挡到门外,到了朱萍入狱,民警直接告诉他:你这事只能自认倒霉,找谁也没有用了。这个人走投无路,爬到楼顶,一跃而下,妻儿老小蹲在大马路上围着摔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号啕大哭。
朱萍的事情中,很多父子妯娌、兄弟姐妹都投资进去,却彼此不知道对方也投了,彼此不清楚朱萍都强调了给予自己的利息是独特的,是值得保密的,且获得了如期的回报。谢姐晓得我也投了钱,且没有任何回报时候,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一顿: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你要问我,我不会让你投给她的。
谢姐说:朱萍出事前已经有端倪了。出事前两个月,朱萍整个人心不在焉,上班迟到早退,总有陌生人来她办公室找她。她会关上门,与来人交谈。接打电话也要到无人的地方。谢姐料到是要出事的,只不过不晓得事情有这么大。
林州建筑集团董事长事后谈及此事,说万万没有想到朱萍有这么大的能量,万万没有想到公司有这么多人牵涉其中,万万没有想到很多人被利欲熏心到不相信有资产资本保障的公司而去相信朱萍那张空口白牙的嘴。
林州城里,又下起了连阴雨。
“十姐妹”里的另外九个依旧谈笑风生在环湖公园里,游走在歌厅舞厅里,厮杀在一宿宿的牌桌酒桌上。对她们而言,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朱萍还在省女子监狱服刑。有很多人等着她出狱,等着她女儿回林州城。据传,她出事前给她女儿名下转了几千万。
有人去省女子监狱去看过朱萍。据说,她在里面的日子过得很“滋润”,白白胖胖,身材魁梧的她还成为了“大姐大”,日常很难有人能够欺负到她。由于她爱好唱歌跳舞,性格外向,能言善道,被评为了文艺骨干,在逢年过节的舞台上“尽情享受”着。
朱萍的女儿嫁给一个反串演员后,远走他乡。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前些年,扫黑除恶之前,涌星县的一个恶势力头目扬言:谁能找到朱萍女儿,立即打100万给他。我后来也打过朱萍及她女儿在林州城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一直没有人接。
朱萍的老公从建设局内退了,单位还是保住了他。事情刚发生时候,我无处倾诉,打通他的电话过去怒骂半个小时。这个中年男人只能不助地道歉,带着哭腔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她铺的摊子有这么大,更不晓得有这么多人牵扯到其中,就是把我浑身上下的器官卖完,也难得还掉万分之一。
还是有人在不断打探着她的消息。据说,有一个融资金额特别**的人在省女子监狱旁边租了房子,坐等着朱萍出狱。后来听说又有两个人仿照朱萍的套路又卷走了两笔钱,杳无音信,人不见人。
林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贴着“严禁非法集资,谨防上当受骗”,银行里的工作人员面对大额的取款转账业务也不断提醒,询问资金大体流向,尤其是针对老年人。我的手机上,也会隔断时间收到“非法集资不受法律保护”的提示。从别人那里知晓了据说是朱萍女儿的手机号码,我曾拨打过去,电话是通的,却一直没有人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