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天光甚好,虽气温依旧偏低,却**不住街头巷尾小贩们的吆喝声。
马蹄哒哒,在这冰雪逐渐消融的午后,由远及近。
我掀起车帘一角,冷然望向车外。
远远行来五六骑,轻车简从。为首之人一袭银色,俊颜紧绷,流畅的线条,满是肃穆。
我一下子便愣在原地:“景行然……”出口的嗓音,竟有些发颤。
那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声几不可闻的呼唤,深邃的眸子望向我的方向,一时之间竟与我四目相对。那般的眸光,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审视意味。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急急勒住马,绕到我们车前,马鞭直指马车夫:“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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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熙熙攘攘,道路中央,五六骑停止不动,马蹄嘶鸣,白气在空气中弥漫。在当先之人的带领下,身后诸人与被拦下的华丽马车做着无言的对峙。间或有路过的人低声议论个几句,却也没有胆大的多管闲事。
马车内,帘幕隔绝外头的人。
压低声音,玄枫锦投给我一个懊恼的眼神:“瞧瞧你这惹祸的手,甩了我一耳刮子还不够,一下子就将我们暴露了。”
会这么快遇到景行然,我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由一急:“现在该怎么办?”
“也只能让你先吃点苦头了,”他低眸,竟是从腰际挂着的那个兔形的玉坠子里头倒出一粒药丸,“这个你先咬碎服下,嗓子会暂时沙哑。”
我依言接过服下,外头景行然的声音真切传来:“雾悠?”
是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
玄枫锦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在我手上迅速写下四字——“见机行事。”
这算是哪门子的指点迷津啊?万一景行然有意提及他和真正的雾悠之间的点滴,我却不能应对,不就彻底地露陷吗?那么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我甚至是赔上了自己的那张脸……
“不想会在此处遇见公子,公子近来可还安好?”玄枫锦当先掀起车帘走下马车,听得他对景行然问安,竟是出门在外的寻常称呼,随后便欲来扶我。
手搭上他的腕际,却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攫取。
我心头慌乱,担心被景行然发现端倪再次被送到军营充当那所谓的千夫枕万人骑的军妓,忙敛下眉眼做柔顺状。眼角余光中是景行然那银色衣袂。
岂料搭在玄枫锦腕际的手蓦地一疼,便被景行然一把扯落。腰际一紧,便是他滚烫的大掌覆上,将我抱下了马车。
“不是早就启程进京了吗?怎么这会儿才到此处?”剑眉一蹙,景行然低头望着怀里的我,俊颜上分不清是试探,还是关切。
心里对于玄枫锦刚刚在我掌间写下的“见机行事”几字暗暗鄙夷,我暗道要不要装聋作哑索性由得玄枫锦去应对。
最终,我还是在景行然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很显然,他问的人是我。或者说,是他眼中的雾悠。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自称。
这雾悠显然便是他在迎娶我之前得过盛宠的贴身婢女。尚无封号,该是自称“奴婢”吧?
可恨玄枫锦三两句便将她一笔带过,回头我得让人好生调查一番去。
“雾悠姑娘心疾加重,又路途奔波水土不服,嗓子不适,君上可别跟姑娘置气。”
总算是来解围了,玄枫锦三番两次强调“姑娘”二字,想来景行然对雾悠在意至极,那“奴婢”二字,自然是不能出口的。
故作清了清嗓子,我的声音果真还是沙哑得听不出本音:“君上,雾悠有愧,害君上为我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