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陆大人,早前见到景行然时便唯唯诺诺,安排人手布置驿馆四周倒是勤快得很。世人的圆滑在他身上得到极好的印证。
在这方城池,他原本可以一人独大,不过历来有文便有武,他这个文官,却也时不时得和这宣城内的武官之首千子健对上几仗。
这位千子健千将军我是知晓的。两年前出嫁途中船銮经过宣城,虽说我一路昏昏沉沉,但隐约中不知是谁和我提及过他的盖世功绩。护国良将,手中一杆擎天长戟,单骑入敌营直取敌将首级于八百里之外,印象甚深。
此番景岚帝亲临宣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沸腾,堵在驿馆门前,正是为了这宣城的千子健将军**而来。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这位千将军想与发妻和离,另择良妻罢了。
但难就难在这位发妻来头不小,是正与景岚国交好的姑苏国丞相武安的爱女武青鸾。
这宣城的百姓对这一代名将感恩戴德,知晓他与夫人并无感情,只因两国大义才会捆绑到一处成为夫妻,是以才蜂拥而来**。
虽然千子健没有露面,但我还是觉得这些个百姓可能是他鼓动而来的。
花厅内,说完事情原委,陆志丘已经是满头大汗。外头的百姓围着驿馆不散,想来他这地方官也不好做。
“雾悠,你怎么看?”景行然悠闲地把玩着茶盏,那上好的君山银针在水面浮动,芽身金黄,倒是耐看得紧。
我眸光一闪,却是毫不迟疑地开口:“为了两国考虑,两人自然是不能和离。”
“哦?”唇畔的那抹弧度味深长,景行然轻抿一口茶,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千将军是我朝大将,本君若连他心中至爱都不能给予一个名分,岂不是罔顾了他这么多年来戎马沙场的功劳?”
明明是那般义正凛然的话,回荡在我耳畔,却轰然作响。
猛然间才了悟。
我的意见是,不能和离。
而他,则与我背道而驰。
但如今事情的本身,却不在这和离与否,而在于,这内里。
武青鸾是为了两国邦交才远嫁千子健,这与我和亲景行然,又有何区别?
景行然可以轻轻巧巧就让武青鸾成为下堂妻,就好比,在长广殿那名舞姬面前,亲口罢黜我的后位。
尽管他对我的废黜秘而不宣,却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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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残阳早已无踪,夜幕降临,偌大的花厅,明明火盆子里哔哔啵啵作响,我却身子发寒。
景行然望了我一眼,示意侍卫取过狐裘,体贴地亲自为我披上:“这身子怎还是这般不耐寒?”眉眼盈愁,竟是满满的关怀。
我身子畏寒是不争的事实,依他所言,这雾悠,似乎也是极畏寒的。
有那么一刹那,我恍惚间觉得他关心的是我阴凌紫,而不是雾悠。
真是可笑。
我怎会有这般愚蠢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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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眼下百姓**,该如何是好?还请君上示下。”
陆志丘身为地方官,治下却闹出如此大事,罪责自然是难逃。抹着额上的虚汗,他**着腿从那楠木椅上起身,再次跪下。
景行然眉心微蹙,嗓音发沉:“这场**联姻,算起来该有五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