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有点尴尬,之前俩人还是对头亲家,这会儿,年大山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人家。
按理说,燕明风欺负了他闺女,姓燕的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他仇人。
可燕宕将人送去了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他也不能把人家当仇人,只能请人去家里坐:“晌午了,去家里吃完饭再走吧。”
潘枝花瞥了他一眼,搂着女儿削瘦的肩膀,对燕宕说道:“还得好好谢谢您,昨天的事情,老大他们回来都说了,还好有您拦着,不然的话,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也是幸亏有您,凤来才能去省城大医院做检查。”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燕宕掀了掀眼皮,道:“应该的。”
潘枝花:“……那燕团长进屋坐坐。”
“不用了,我还着急回部队,以后有机会再说!”
燕宕这点脸色还是会看的,潘枝花也好,年大山也好,显然都对姓燕的充满敌意。
他不会那么自讨没趣。
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交给年凤来:“拿着。”
“我拿着干什么?”年凤来双手背在身后:“无功不受禄,再说了,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怎么还能收您东西呢。”
她告诉年大山和潘枝花:“看病加上其他的,一共在燕团长手上借了二百二十块钱。”
年大山潘枝花用后世的话讲就是标准的女儿奴。
换做别人家,就算是亲生父母,也得好好盘问一下,怎么花了这么多钱,这二百二都花到哪里去了。
燕宕说着“不急。”
潘枝花已经回屋去取钱了。
燕宕只能有些尴尬的看着年大山:“真的不急!”
“欠人钱的滋味不好受,早点给了你,我们也安心。”
年大山给燕宕递了一根烟。
燕宕接过去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个打火机来,先帮着他点上了,随后才点着自己的烟。
年大山有话要说,他看出来了。
果然,年大山抽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来,开始说话:“按理说呢,这次你们燕家办喜事,我们当父母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让孩子们去**乱,可这次实在是燕德柱燕明风欺人太甚。当初托人上门来提亲的时候,那可是说得天花乱坠的,说以后对我们家凤来多好多好,对我们家凤来的心是多真多真——”
年凤来打断了他的话茬:“爹,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跟人家说得着吗?”
燕明风想要做什么,哪是他一个堂叔能管得着的?
年大山安抚的拍了拍闺女的手臂:“想啥呢?你爹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当然知道这事跟燕团长无关,可爹替你委屈,这事不说,心里憋得慌,偏偏燕明风跟他爹娘都是一个揍性,燕家,剩下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烂蒜一头,你自己说说,除了燕团长和他们家老厂长,我还能找谁念叨这个事?”
老厂长是燕宕他爹燕和平,这些年一直是凤河酒厂的厂长。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挎过**,打过仗,为人刚正不阿,很得人心。
年大山这话看似对年凤来说的,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在说给燕宕听。
燕明风的那点破事,燕宕的确是不想管,他也不知道年大山是真的只想念叨念叨,还是要和他讨个说法,总不能是让燕明风跟田桃离婚,再娶年凤来过门吧?
想到这个可能,燕宕的眼神迅速冷淡了下来,可嘴角上仍然挂着笑:“年队长要是跟我唠叨完了,心里能痛快,那就跟我说说,不过您闺女说的也没错,虽然燕明风叫我一声叔叔,可这事我实在是不太好**手。”
牛不喝水没有强摁头的道理,就算是他,也不能管燕明风要讨谁当媳妇。
更何况,燕宕眼角的余光扫过年凤来,这姑娘眼里不揉沙子,他怎么就不信,她还会吃燕明风这棵回头草。
“不愧是咱们部队上培养出来的人,就是通情达理。”
年大山没说事,先把高帽子戴在了燕宕的头上。
让燕宕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年大山这才再次缓缓开口:“老实说,我的确是没看上燕德柱张美娇,南北屯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两口子什么人性!我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就是看燕明风这小子实在不错,踏实稳重,勤恳能干。
燕明风也跟我说,要一起过日子的是他们小两口,不是跟他爹娘!哪想到我还是看走了眼,都说买猪看圈,我就应该知道,张美娇燕德柱能生出一个什么好东西来!”
同为两个大队的生产队长,年大山跟燕明风的确没少打交道,这么说,可也不过。
燕宕模棱两可:“所以说,老祖宗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年大山重重点头:“可不是,以后要是再给我们家凤来找婆家,我肯定把对方祖宗八辈都给打听明白了,千万不能再要这样的坑货!”
燕宕:“哼哼!”
年大山紧着抽了两口烟,忽然愤怒的说道:“这事不算完,我明天就带着凤来去找镇长告状,燕明风这样的人,当生产队长,那起得是什么作用,给广大社员当得是什么榜样啊?难道是让大家都学他搞**吗?”
燕宕:“……”
果然,年大山紧接着就问道:“燕团长,你跟老厂长都是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也不想这么一个人,给你们燕家脸上抹黑。”
兜了个大圈子,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燕宕想起自己老爹昨天还跟自己念叨来着,年大山那么刚直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忍下这口气。
感情他隐忍不发,都只是再等自己父子的态度。
也对,以他和他爹娘的身份,要是偏帮燕明风的话,年大山别说是告到镇长那去,就算是告到县长那,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半阖着眼睛,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些的年大山。
以后谁要是再和他说,这人鲁直刚正,他一定当场反驳回去。
年大山可不是什么鲁莽的人,这人只是外表看着粗野,可实际上,心里的盘算深得很呢!
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年凤来,年轻姑娘也在看着他,只不过跟年大山的试探不同。
这姑娘眼中满满的都是笃定,好像就相信他不会跟燕明风同流合污一样。
这丫头——
好像自始至终都对他很信任。
燕宕有一种错觉,好像年凤来对他的信任,超越了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他心中微微一动,将问题直接扔给了年凤来:“你要去告燕明风,还不知道您闺女是怎么想的,她舍得就这么断掉自己心上人的前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