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得匆忙,东西虽然看起来好,却不如以往的精细,可是花的钱却是一分不少的。
袅袅烟雾之中,司仪那浑厚声音绵延不绝:“谢氏一百二十三代后生族人等敢昭告于列祖列宗之奠灵曰:流光易逝,今届清明。柳絮绵绵桐花已绽。追念祖思,倍觉怆然,今.......”
隔着层层人群,谢万年依旧是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那抹娇小身影。
她今日**穿着素净,内里便是浅灰露底方格兽纹锦单罗纱,下面是藏蓝接针绣联珠云纹锦罗裙,披了一件豆青色羼针波纹孔雀纹锦鹤氅。
谢万年皱皱眉,只觉得今日秦无霜发髻老气不说,上头只有一根和田玉簪,还戴了个抹额。
待到司仪结束祷告致辞后,众人便可以换洗坐上流水席共享家宴了。
秦无霜躲到一边,“连雨,我肚子受不住饿,你去后厨先给我弄些点心来。”
“奴婢就去,让吴彤萱花她们跟着您吧。”
吴彤萱花是秦无霜昨日带着连雨亲自去人牙子那边挑的,都是一身的力气,家中父亲曾经走镖,她们也有些拳脚功夫,正正好秦无霜去的时候她们家中生变,为了养活弟弟和重病母亲,只好卖身为奴。
秦无霜便将二人带回府,名字照旧是按着她们原先的。
她点点头,“好,快去的,我要饿坏了。”
等连雨走后,吴彤拎来椅子:“夫人请坐,不然饿极了会晕厥,您站了一早上,定然受不住了。”
秦无霜看着她如此神力,重达十几斤的梨花木太师椅就这么被她拎了过来,轻轻松松的,真是令人艳羡。
“哼,改明儿我也要练武,不说自保,强身健体也是要的。”
“你确实要强身健体,这小身板风一刮便能飞走。”
“脸色如此苍白,莫非是病了?”
秦无霜一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侄媳妇,你喊了二房的人来,好心为我这个大爷分家寻良妻,总不能我本人不来吧?若是我不来,你故意让人给我挑个貌丑无盐的,你拿什么赔......”
谢万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来这儿便被那女人吸走目光,心中也疑惑自己为何一对上她便有些不同。
好好的侯府主母穿得跟要修道出家人似得。若不是秦无霜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填丝酒泉玉手镯,细腰曼妙上挂了个百蝶穿花锦缎香囊,旁人还真会多嫌弃她如此寒酸。
只可惜这正是秦无霜特意遮掩额头上伤口做的打扮,今日也是祭祖,不能穿得太花哨了。
上一世被谢万年强取豪夺,她自认也有问题,若不是这张脸和她太过高调奢华,也许谢万年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
秦无霜攥紧手指,冷笑一声:“大爷放心就是,如今族老在此,您的婚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小辈的做主。”
“大爷的席位不在这里,还请去旁厅等着开饭便是,我今日受了伤,便遮掩一二,劳烦大爷关心了。”
谢万年瞧了一眼鼻观眼眼观心的吴彤萱花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秦无霜看着眼前坐着轮椅的谢万年依旧高大有压迫性,被他那侵略性的高鼻深目视线盯着,心中只觉厌恶愤恨。
她已经尽量避让,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面前,若是不拿出些章程来,只怕自己还会泥足深陷。
“大爷应当守礼规训自己,我是你的侄媳妇,若是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坏了侯府名声便不好了。”
“吴彤,我们走!”
这地方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呆了。
谢万年只觉她如今跟炸毛刺猬似得,好玩得紧,死死盯着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拉长了声调:“侄媳妇说的是,可是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怪就怪在侄媳妇美艳之名冠绝关外,我一小心就看呆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你!”
外头许多人,他居然也敢大咧咧说出这样令人误会的话,秦无霜恨不得直接捂住他的嘴,当即面色不怎么好看。
她只觉内心无力感深重。
大乾国礼教森严,上次传出的流言未消,外头都只当谢万年**倜傥引得侄媳妇也爱慕,对女方便是严苛对待,无一不是讽刺她行事浪荡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合该沉塘。
虽然后来相国寺住持出面解释了,但是上京里头的人哪个不盯着阳承侯府等着看笑话?
“左右我不能划花了自己的脸,穿着打扮朴素些便能少些灾祸。”
“没想到你这种人和外头那些纨绔无赖泼皮也无甚区别,竟**自家侄媳妇,擎等着我不敢宣之于口?
“若是下次你再出现我三丈之内,我不介意让吴彤打断你的腿!”
谢万年听了她这魔怔的想法,只差仰天大笑。
她难道不知自己自己越是素净,便越是能将她那出水芙蓉面衬托得白净美艳无比么?
常言道“若要俏一身孝”。
她今日如此禁欲打扮,不施口脂不描眉涂粉,偏又受了伤戴了抹额,楚楚可怜中带着倔强嘲讽自己时,反而更能激起男人的凌虐欲。
尤其是他这样的疯子。
对于她那和小**猫炸毛威胁打断他腿,就如挠痒痒般让他心头发笑,毫无震慑力。
“啧啧,真是可怕的女人,阿九,走吧!”
谢万年轻笑一声,听在秦无霜的耳里只觉得羞恼无比。
这人,根本就没有知错,他完全没拿自己当一回事!
“你这人简直不讲理!”秦无霜怒极,浑身都在抖!
她的容貌和气质本来就绝色动人,平时一颦一笑间尽是**媚风情,如今一双水润似含泪的眸子愤怒盯着他,说话时咬唇发怒的模样简直勾魂摄魄。
谢万年看着她,眼神愈发**起来。
她被他瞧着,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惧怕。
自己明明都已经尽量躲避,这人还是如此,想来不知廉耻的人内芯子就带着恶。
不是自己的错,就算自己穿个棉被,他若是想做坏事也是拦不得的,意识到这一点,秦无霜杀人的心都有了。
救什么?就不该救这个畜生!
他只想着自己的快活完全没想过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结局,又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境地!
上一世也是,他也只会承诺不会东窗事发,也允诺会娶了自己,可是床笫间的男人话如何能信?
他是男子,大乾国男尊女卑,他如何能换位思考,一旦东窗事发,秦无霜该如何自处?
只怕一条白绫都吊死都是轻的,那是要遗臭万年!
哪个女人面对世人鄙夷千夫所指勾搭大伯下贱至极还能活下去?
因此那眼神里就带了泪,更多的是恨和怨怼!
谢万年一怔,他没看错,她眼神里全是恨!
他心中疑惑:只是上次怀疑她下药陷害自己,不小心冒犯了她,她便如此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