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诚......子诚.......”
“大爷，族长喊你呢！”
谢万年回过神，“族长.......”
按古循例族长出自嫡长房中嫡子。
原先谢老侯爷并非嫡长子一脉，后成了谢家最有出息的，族中人仰仗他的鼻息过活，隐隐有以侯府为尊，但老侯爷是个讲究人，言其堂叔品行端正,作风正派,办事公道,德性高洁，他做族长非常适合。
后族长一职落到了堂叔儿子身上，便是如今的族长。
眼下他摸着花白的长胡须，一脸义正凛然：“子诚，渎**常，犯法乱纪，祸及宗族，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谢万年坐在轮椅上，眼皮子也未抬，整个人带着股恹恹之色：“子诚知晓，不知族长出此言何意？”
“你也知晓，若是家族**现妇女失德之事，影响族中女子婚事姻亲，合该沉塘！”
“前几日，你受伤我不好苛责你，可因你和秦氏在相国寺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大家看尽了侯府笑话，你是不是该给我们这些人一个交代？”
谢万年有些讶异。
族长对“目无尊长藐视族威”的族人杖责是无罪的，若是有那等狂妄之徒更可以扭送官府，甚至除名族谱。
他不敢对世子夫人秦无霜如何，却朝自己这个空有虚衔的下三品京卿发难。
“族长，这事儿相国寺住持大师已经出面澄清，我们厢房分隔甚远，是侄媳妇纯善，修行之人不忍我这废人送死便出手相救，怎么就成了渎**常了？”
“哼，大爷，外头说得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
“对啊，世子夫人也真是的，那么多人都在救火，哪里就要劳动她去救人了，这要不是真情，谁都不信呐。”
“你们这样将世子的颜面和侯府的颜面于何地？”
“不守妇道，害得族里女子婚事不易，罪该万死！”
“我就说秦家那等关外进来的人，当真个个毫无规矩礼仪粗俗至极，这不就出事了么？”
“哎，冲喜娶的正妻，自然比不得京中从小教养长大的深闺女子。”
族中长辈一个个开始将矛头对准了秦无霜。
秦无霜只觉浑身发冷，他们指责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好像前世的事情暴露出来之时，她也是这样面对千夫所指！
羞耻感，背德感，恐惧感几乎淹没了她。
额头上的伤似乎更加疼了，濒死前那些阴影死死将她拉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恐惧，一下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阿九！”
“去，将族长孙媳妇的阁楼给烧了！”
秦无霜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族老更是差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谢万年，你是疯了吗？我孙媳妇怎么得罪了你？”
谢万年不理会族长的咆哮，继续吩咐阿九：“记住，要趁他孙媳妇在里头的时候烧，等会我就让族长去救人。”
“天啊！”
“大爷该不会是疯了吧？”
“这人一跛了，废了之后就是心性大变，想来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实。”
“亏他想得出烧房子的事，难不成竟是一点都不惧怕族长将他逐出谢家？”
阿九转身就走，还带着几个小厮，那架势不像假的。
“站住！”
“谢万年，让你的人站住！”
族长气得差点吐血，跳脚一般吼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放火，你是要蹲大狱吗？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扭送官府？”
“大爷，这桐油已经取来了，什么时候烧？？”不多时，阿九就带着桐油和小厮站在大厅门口等着了。
“不行！”族长立刻蹦了起来，直接拦住了人，还让身边伺候的死死盯着阿九。
见状，谢万年只是嗤了一声道：
“我只是很好奇，等会族长您的孙媳妇在火里头，若是你们家哪个长辈救人心切将人抱了出来却因此被人攻讦渎**长，你也要将人沉塘？在你们这些满腹经纶满口圣贤道德之人眼里，救人难道是为了让她再去死一回？”
正厅里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再指责秦无霜了。
谢万年的声音驱散了秦无霜身上的寒冷，就好像被一束光照在了身上。
族长气急败坏地指着谢万年：“你！我......我何时这么说了！？疯子，你真是疯子！”
“疯的是你！族长，你们责怪侄媳妇不该救我，我就活该死在火里？既然你认为我是疯子，疯子杀人放火便是无错。”
口里喊着“族长”，可谢万年却没多少恭敬。
族长被他态度所刺，这人疯起来还真不是作假，只能故作威严地换了个话题：“此事便是你不对，我听说你在外头养着歌姬，老侯爷忌日前便带着人游山玩水，毫无哀思之情，若不是你行事悖乱，如何会在相国寺出事？
这事儿已经被人捅到了陛下跟前，你莫非是想侯府的爵位断送在你手里才满意？”
谢万年反倒笑了笑：“若是爵位因着这些小事陛下就要收回去，那就只能说明我们侯府谢家早已没落，陛下厌弃，族中子弟便夹着尾巴做人，这爵位不能承袭与我何干？”
“你！”族长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在飞舞，混合着唾沫，惹得谢万年皱了皱眉。
“这尊敬放在心里就是，哪有成日吊在嘴边的？试问阖府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哀思的？”
“何况我还受着伤成了跛子，族长不去敦促官府尽快将贼首抓住帮我报仇雪恨，却来指责我，这是谁授意你这么做的？”
“无人授意！你祸害族人，我还说不得你了？”
“不敢不敢！我最是敬重族长了，不过您这偏颇之心太重，我怕这事儿传出去，人家都说族长只顾着世子爷那边。”
说完这个，谢万年眼神陡然一厉：“陛下特许我出门探查陵县民情，在你眼里就是带着歌姬游山玩水！莫非你是对陛下的决议有异？”
“谢万年！你给我住口！”
族老大惊失色，妄议陛下圣意，他有几条命够砍的？
“住口？族长我敬你，你就是长辈，不代表你可以在我这里指指点点，你若是真的公平公正，此事你就不该揪着不放。”
“陵县之行，乃陛下口谕，你若是不想惹得阖府因你再次被陛下厌弃，最好别在我跟前啰嗦！”
“还是说！你们巴不得我死了！我却命大得很，你们无法，只好将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谢万年的气势变化如此之快，吓得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