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钧的目光,沈让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如何,只是想请父亲以后不要再费心为我谋划了,我如今既然已经入了朝堂,也想做点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就把话说开了。
然而一听他这话,沈钧的眉毛顿时就拧在了一起:“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对你指手画脚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沈让忙道,“我只是觉得初入朝堂,与其把心思都放在结交所谓的人脉上,不如早些熟悉朝廷事宜,以后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是最要紧的。”
“幼稚!”沈钧不满地看着他,“子容,我身为长者,走过的路比你要多得多,这朝堂之上有许多弯弯绕绕你都不懂,这些人脉都是必需的,不然,你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我是你爹!难不成我还能害你吗!”
说到这儿,沈钧咬了咬牙:“我当年要是有你这样的条件,做梦都能笑醒了!现在我都把饭端到你跟前了,你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让抿了抿嘴,心头弥漫起熟悉的窒息感。
他连中三元,外人看来风光无两,前途无限,但是在沈钧面前,他依旧只是个什么事儿都需要安排的毛头小子。
可是正如那小丫鬟所说,他能走到这一步,其中少不得沈钧为他请来名师教导的缘故。
所以,他无法反抗。
沈让只能深吸了口气:“……是,我知道了。”
沈钧这才满意:“你要真的知道才好!我为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思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是。”
想到沈让明天就得去翰林院,沈钧便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好生休息吧。”
沈让这才终于得以起身离开。
刚出屋门,沈让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钧是这样的态度,郑氏不管事儿,云菀也……
这分明是在自己家,可他竟然生出一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这时,景元迎了上来:“世子,咱们去哪?”
沈让抿了抿唇:“在后院走走吧。”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悄悄带上了些许隐秘的期待。
要是能碰上那个懂他的人就好了。
景元没有察觉,应了一声,便跟在他身后,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后院里闲逛起来。
而此时,被沈让惦记着的云曦已经回了后**房。
她从匣中取出一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给了吉祥:“你出门一趟,去镖局问问上次托他们送的东西送过去了没有,再帮我买点笔墨纸砚回来。”
笔墨纸砚都是金贵的东西,所以她给的这二十两银子还真不算多。
吉祥惊讶:“姑娘,您识字,还会写字呀?”
云曦点了点头。
她的养父母在乡下开着一间私塾,所以她自小就读书识字。
“太了不起了,”吉祥接了银子,“那奴婢这就过去。”
说完,吉祥便转身离开。
吉祥走后,云曦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干脆也出了门,在院子里走动起来。
这座流云苑是云夫人亲自派人布置的,各处的精巧心思比外头园子还多。
云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自己那日来挂帕子的地方。
怎么就丢了呢……
那一方帕子,是段怀川买的料子,她自己绣的花样,一直贴身带着,珍视至极。
虽然她用段怀川买的料子裁做了四方帕子,那一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当时丢的时候她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这几天,她总是时不时地就想起那一方丢了的帕子。
云曦叹了口气。
这么多天过去,那一方帕子怕是找不回来了。
云曦看着那树枝愣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沈让一回来就看见那站在树枝边上愣神的丫鬟,下意识地抬步朝她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夫君?”
沈让脚下步子一顿,转眸看向说话的那人:“……夫人。”
云菀笑着朝他走过来,脚步轻快极了:“我正要去用饭呢,夫君是专门回来陪我的吗?”
沈让眸光一转,见那小丫鬟已经不见了,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我回来取个东西,一会儿还要去书房。”
闻言,云菀眼中闪过一抹遗憾:“……原来如此啊。”
沈让微微颔首,脚下一错,与她擦肩而过。
云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珍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夫人,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云菀道,“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世子方才明明挺开心的,怎么一见着我就……”
珍珠扯了扯嘴角:“开心?世子不是一直就那样吗?”
哪怕生得俊美无俦,但总是冷着脸,连带着眼神也是淡漠至极的,好像没有感情一般。
云菀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浮现出些许甜蜜:“有些细微之处的差别呀,是只有**人才能懂的。”
她暗戳戳地展示了一把自己跟沈让的恩爱,珍珠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笑着道:“是呀,世子和少夫人感情这么好,真真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云菀红了脸颊:“你这丫头,光天化日之下,不许胡说!”
“奴婢才没有胡说呢,”珍珠嘻嘻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用饭吧。”
云菀点点头,脚下步子一转,去了饭厅。
堂屋里,听着那主仆二人远去的脚步,沈让才稍稍松了口气。
景元跟在他身后,见自家主子分明说是回来找东西的,但自从进来就没有动作,不由疑惑道:“世子,您找什么呢?”
沈让睨了他一眼:“上次叫你收起来的帕子呢?”
方才见那小丫鬟失魂落魄地在那站着,想必就是为了那一方帕子。
“哎哟,您不说属下都忘了。”
景元连忙从袖中把帕子拿出来。
那素白的帕子被揉得皱成一团,连上头绣着的小花也蔫巴巴的,瞧着有几分可怜。
沈让深吸了口气:“好歹也是姑娘家贴身的东西,你怎能如此随意对待。”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
他的帕子比那素白的帕子大了一圈,又厚实许多,能将那素白帕子严严实实地包在其中。
沈让仔细叠好,又妥帖地把帕子收好,随即往前院书房走去。
景元抬步跟上,心里仍然十分费解。
自家世子对着个帕子怜香惜玉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