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娘第一个起身，**地拉住萧氏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亲自给她奉了茶。
“你看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就别乱走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晴儿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苏毅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
“萧氏，你作为侯府的嫡母，晴儿也算是你的半个女儿。她如今有大好的前程，是我们整个侯府的荣耀。你那些嫁妆，反正琬璃也用不上，不如拿出来给晴儿添妆，也算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一**心意，全了侯府的体面。”
萧氏捧着茶杯，手抖得不成样子。
又是这样。
每一次，他们都是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逼她，刮她的肉，喝她的血。
她想反抗，可看着苏毅那张不耐烦的脸，看着苏老太太冷漠的神态，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她快要点头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爹爹！姨娘！你们别逼母亲了！”
苏琬璃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
她一把扑到萧氏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哭着对苏毅和云姨娘喊：
“母亲的嫁妆早就都给我了！我出嫁从简，王爷什么都没给，母亲心疼我，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给我当嫁妆撑场面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满堂俱静。
苏毅和云姨娘的算盘落了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苏琬璃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她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脸错愕的苏婉晴，声音里满是“真诚”。
“妹妹，你别怪母亲。都怪姐姐没福气，拖累了母亲。”
她吸了吸鼻子，“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的嫁妆你只管拿去！不够的话，姐姐现在就回煜王府，去跟王爷要！他娶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妹妹出嫁，丢了我们靖安侯府的人！”
这话说得真是体贴到了极点，就差指着苏毅的鼻子骂他卖女求荣了。
“你……”苏毅一口气堵在**，指着苏琬璃的手都抖了起来。
跟一个亲王开口，让他掏钱给妻子的庶妹办嫁妆？他靖安侯的脸还要不要了！传出去，他就是全京城的笑话！
苏婉晴的算盘也被这一下彻底打乱，她捏着帕子，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琬璃竟然会用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法子，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云姨娘也是一噎，她赶紧上前扶住苏毅：“侯爷息怒，大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心疼妹妹，急糊涂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苏婉晴使眼色。
苏婉晴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泫然欲泣：“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可怎么能去跟王爷开口呢？妹妹的婚事，怎能让王爷跟着**心，让侯府跟着丢脸。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不该要什么嫁妆，只要能嫁给太子哥哥，我什么都不要了。”
好一朵体贴入微的解语花。
苏琬璃心里冷笑，她拉住苏婉晴的手，哭得更凶了。
“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代表的是我们整个侯府的颜面！你的嫁妆要是寒酸了，丢的也是爹爹和侯府的脸啊！”
她转过头，对着苏毅，脸上全是为侯府盘算的诚恳。
“爹爹，要不这样，我的嫁妆是不多，可那些铺子地契，母亲怕我受委屈都给了我，还有外祖家送的几箱子珠宝首饰，样式是旧了点，拿去当铺总能换些银钱。妹妹你看上哪样，直接拿去用！”
“我记得母亲给的陪嫁里，城郊还有个庄子，就是收成不太好，一年也挣不来几个钱。还有两间铺子，一间米铺，一间布庄，都是小本买卖，怕是也……”
她抽泣一声，又补上一句。
“总不能真为了嫁妆，又闹去外祖父那里？上次要债，外面的人都在背后说咱们侯府占岳家的便宜，这次再为庶女的嫁妆去哭穷，爹爹的脸往哪儿放？”
苏毅的**剧烈起伏，他看着哭个不停的苏琬璃，又看看旁边吓得不敢出声的萧氏，再扫过云姨娘和苏婉晴那副憋屈的样子。
他猛地一甩袖子，对着云姨娘和苏婉晴吼道：“行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嫁妆嫁妆，我上哪儿给你们变嫁妆！侯府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去！没钱就别嫁了！”
吼完，他看也不看屋里的人，一脚踹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尴尬和寂静。
苏婉晴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云姨娘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苏琬璃扶起还在发愣的萧氏。
“娘，我们回去吧。”
回到长房的小院，苏琬璃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动静。
萧氏一进屋就坐到了椅子上，她看着女儿，嘴唇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刚刚……你爹爹他气坏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不管怎么说，咱们终究是一家人，婉晴出嫁，我们……我们能帮衬的，还是该帮一把……”
苏琬璃没跟母亲争，只是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安静地喝着。
萧氏见她不说话，更急了，走过来拉住苏琬璃的手。
“琬璃，你听娘说……”
她的话在摸到女儿冰凉的手时，停住了。
苏琬璃抬起头，脸上没有了方才在大堂里的激动，只有一**平静。
“娘，我今天在王府，中午送来的饭是一碗粥，上面飘着草叶子。”
萧氏整个人都僵了。
苏琬璃继续说：“前天晚上，厨房的人忘了送饭，我跟姝兰饿了一夜。王爷把我挪到了府里最偏的汀兰水榭，那院子又湿又冷，跟冷宫一样。下人送来的被褥都是潮的……”
她每说一句，萧氏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苏琬璃看着自己的母亲，轻轻地问：“娘，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的儿……”萧氏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她一把抱住女儿，哭得肝肠寸断。
方才在大堂里受的那些气，跟女儿正在经受的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她哭了好一阵，才猛地推开苏琬璃，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从床头的一个暗格里，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又从首饰盒的夹层里拿出几张银票，一股脑地塞进苏琬璃手里。
“拿着！都拿着！我的琬璃，是娘没用，让你受这种苦！”萧氏哽咽着，心疼得无以复加，“去！拿着这些钱，去打点下人，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千万不能再饿着自己了！”
苏琬璃看着手里的钱袋和银票，没有推辞，直接收进了怀里。
看到女儿收下，萧氏才稍稍松了口气，可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忧虑。
“可……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琬璃，你……”
“娘。”
苏琬璃打断她，她拉着母亲的手，让她重新坐下，然后直直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娘，您跟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