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琬璃没有起来,她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这个侯府,我们母女俩一起过。我如今是王妃,就算王爷不待见我,养活我们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不想您再待在这里,看人脸色,受尽委屈。”
萧氏如遭雷击,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疯了!你真是疯了!我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我怎么能走?我走了,你爹的脸往哪儿放?侯府的脸往哪儿放?”
苏琬璃没有起身,她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您爱爹爹,是不是?”
萧氏一愣。
“既然爱他,就该成全他。您在这里一日,云姨娘就永远是个妾,爹爹就要在心爱的女人和您这个正妻之间为难。您走了,就是给了爹爹体面,成全了他和云姨娘的一世安稳。这不是您作为妻子,该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吗?”
萧氏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说我,您和弟弟在这里,我就永远是爹爹手里的棋子,是他们用来跟外祖父要钱的筹码。您走了,我才能挺直腰杆,他们手里再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娘,您到底是想做爹爹的妻子,还是想做拴住女儿的锁链?”
苏琬璃说完,便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话我说完了,您自己想吧。”
她不再看萧氏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留下萧氏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
窗外的光斜着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二房的院子里,苏婉晴正气急败坏地摔了个茶杯。
“那个**!她又把路堵死了!爹爹现在根本不提嫁妆的事了,娘,我难道真要两手空空地嫁进东宫吗?”
云姨娘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碎瓷**,脸上倒是看不出急色。
“急什么。苏琬琪那丫头是块硬骨头,可她娘萧氏,就是个软柿子,一捏就出水。”
苏婉晴看向她。
“萧氏不是说,嫁妆都给苏琬璃了吗?”
“她说你就信?”云姨娘冷笑一声,“她那些压箱底的宝贝,怎么可能舍得给她。她就是嘴硬。你放心,娘有办法让她自己把东西吐出来。”
云姨娘压低声音,贴在苏婉晴耳边:“你大婚前一天,我去会会她。”
到了苏婉晴出嫁的前一天,府里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只有长房的院子,静得能听见落叶。
云姨娘领着几个高壮的婆子,没等人通报,直接推门进了萧氏的屋子。
“姐姐,晴儿的嫁妆,你这嫡母总得表示表示吧。”
云姨娘用帕子掩着嘴,话里带着笑,“我们也不贪心,你那些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晴儿添妆,这事就算过去了。”
萧氏坐在榻上,手里捏着针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有。”
云姨娘脸上的笑意没了。
“姐姐,你可要想好。你那宝贝女儿,在煜王府的日子可不好过。王爷不搭理,下人都能踩她一脚。万一哪天磕了碰了,或是病得起不来床,最后人就这么没了,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萧氏手里绣花的针,停在半空。
她抬起头,看着云姨娘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竟然笑了。
“你想要?”
萧氏站起来,走到妆台前,从锁着的抽屉里抓出一大串钥匙,直接扔在云姨娘脚边,发出一阵响。
“拿去,都拿去。”
云姨娘低头看着地上的钥匙,又抬头看看萧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愣了一下。
她随即弯腰捡起钥匙,紧紧攥在手里,冲身后的婆子一挥手。
“都还愣着干什么!去库房!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到二小姐院里去,一件都别落下!”
婆子们立刻领命,捡起钥匙就冲了出去。
苏婉晴大婚当日,整个靖安侯府张灯结彩,喜乐喧天。
就在迎亲的队伍快要到门口时,后院长房的方向,忽然冒起了滚滚浓烟,紧接着便是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走水了!长房走水了!”
整个侯府瞬间乱成一团。
一**混乱中,苏琬璃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仆役衣裳,扶着同样换了装的萧氏,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门悄悄溜了出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
没过多久,府里就传出了更惊人的消息。
长房的大火里,发现了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从身上仅存的配饰来看,正是侯府的正室夫人,萧氏。
停在街角阴影里的马车里,萧氏浑身都在发抖,她死死抓着车窗的帘子,脸色惨白。
“我要回去,琬璃,让我再看一眼,就一眼。”
苏琬璃没有阻止她。
马车悄悄驶回侯府不远处的巷口,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大门口苏毅和苏老太太的身影。
只听见苏毅对着管家怒吼:“死了?偏偏挑今天死!真是晦气!晦气到了极点!还不快把那东西处理掉!别让宾客知道了,**了晴儿的喜事!”
苏老太太也拄着拐杖,满脸嫌恶。
“早不死晚不死,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添堵!真是个丧门星!快拖出去,找个乱葬岗扔了,别脏了我们侯府的地方!”
那些话,一字不差地钻进萧氏的耳朵里。
她抓着车帘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向后倒去,靠在车壁上,眼里面空洞洞的,再没有半点光亮。
外面喜庆的鼓乐声,宾客的恭贺声,声声入耳,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苏琬璃伸出手,轻轻盖住母亲的眼睛,将她揽进怀里。
“娘,您都听到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马车一路疾驰,在夜色中停在了萧家后门。
外祖父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形容枯槁的萧氏和一脸平静的苏琬璃,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下人扶着萧氏去早已备好的院子里歇息,路过前厅时,隐约听见外祖父压抑着怒气的叹息。
“我萧家的女儿,竟被那一家子猪**不如的东西磋磨至此!靖安侯府!我跟他们没完!”
刚躺下的萧氏听到这话,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抓住苏琬璃的手,满是愧疚。
“都怪我,琬璃,都怪我连累了外祖父,连累了萧家。”
苏琬璃替她掖好被角,“娘,您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
看着母亲终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苏琬璃才站起身,轻轻关上房门。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穿过长廊,走到了外祖父的书房门口。
苏琬璃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抬手,敲响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