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璃才刚端起碗,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那侍卫的话就一字不差地传了过来。
她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
回府歇息?马车都备好了?
苏琬璃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手,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心里却冷了下来。
这是来赶她走了。
她几日的心血,搭进去的人情,换来百姓的一点好感,陆玄衍就这么轻飘飘地过来摘了果子,连口汤都不想让她多喝。
苏琬璃没再多说一句,冲姝兰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声不吭地上了侍卫备好的马车。
车轮滚滚,她却觉得憋闷。
马车没有回汀兰水榭,而是直接停在了主院门口。
“王妃,王爷在书房等您。”
又是管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苏琬璃抬脚就往书房走,她倒要看看,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书房里,陆玄衍正站在一幅**的舆图前,背对着她,一身玄色长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回来了?”他没回头,话却是对着她说的。
“托王爷的福,粥棚那边井井有条,用不着我了。”
苏琬璃站在门口,没再往前走。
陆玄衍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卷公文。
“本王明日要离京一趟。”
他顿了一下,走到书案后坐下,目光落在摊开的奏折上。
“太子要去江南处理水患,父皇命本王随行。”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就听见陆玄衍继续说下去,那腔调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刻薄又疏离。
“本王不在京中,你给本王安分点。粥棚那边,你不必再去了,免得又累倒了,还得本王费心。另外,管好你自己,别再去招惹婉晴。”
苏琬璃被他这番话气笑了。
什么叫别去招惹苏婉晴?搞得貌似她才是那个上赶着找麻烦的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书案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他。
“王爷这话真有意思。您要去江南陪太子,护着您的心上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大可以把我休了,再以护卫的身份跟去,贴身保护,岂不更好?何必在这里跟我一个无辜之人耍威风?”
她直起身子,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还是说,王爷离了我就活不了,非要用我去**苏婉晴,好让她记着你的好?”
出发那日,天色阴沉。
王府门口,太子的仪仗已经候着了。
苏琬璃本不想出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二门的回廊下,远远地看着。
陆玄衍一身劲装,正准备上马,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她,动作停了**刻。
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了口。
“本王的话,你最好记在心里。若是让本王在江南听到你不安分的消息,回来之后,有你好果子吃。”
苏琬璃本就憋着气,被他这么一激,再也忍不住,直接转身就走,连个背影都没留给他。
她刚走,苏婉晴就坐着马车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嫩黄色的长裙,打扮得娇俏可人,一下车就奔着陆承宇去了,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才不经意似的走到陆玄衍马前。
“煜王殿下,路上还请多照看太子哥哥。”
她福了福身,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方才……我好像看到姐姐了,她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她就是那个脾气,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陆玄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不敢。本王已经警告过她了,她若再敢给你添麻烦,本王绝不轻饶。”
苏婉晴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一副愁容。
“姐姐也是心里苦,王爷别太苛责她了。你们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定要多加保重。”
送走了陆玄衍和太子,苏婉晴回到东宫,越想越得意。
苏琬璃被陆玄衍这么警告,肯定气得不轻。
自己这个时候要是上门去安慰一下,亲眼看看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岂不是痛快?
想到这里,苏婉晴立刻叫人备车,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往煜王府去了。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苏婉晴的贴身宫女上前去叫门,那姿态摆得比谁都高。
“开门!太子妃殿下来看望煜王妃了!”
王府的门开了,出来的却是几个手持长棍的护卫,为首的一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去路。
“王爷有令,王妃身体抱恙,正在静养,不见任何外客。”
宫女叉着腰,提高了嗓门:“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是太子妃殿下吗!太子妃殿下是外客吗?快去通报!”
那护卫依旧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爷的命令,就是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苏婉晴的脸挂不住了。
她亲自走到门前,端着未来国母的架子,对着那护卫道:“放肆!本宫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探望姐姐的。你们敢拦着,就是抗旨!耽误了姐姐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本以为搬出皇后,这些人总该怕了。
谁知那护卫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重复道:“王爷有令,王妃静养,不见客。”
油盐不进!
苏婉晴气得脸都青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竟连煜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她身后的宫女还想再骂,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婉晴看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深吸一口气,对着宫女和周围的下人冷哼一声,强行给自己找台阶下。
“罢了,看来煜王爷是真的下了狠心要管教姐姐了。竟将她禁足于此,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让见。”
她转身上了马车,隔着帘子,还能听到她对宫女说的话。
“也好,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省得整日想着不该想的人,做些不该做的事。煜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我好。”
马车里的苏婉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认定了这是陆玄衍在为她出气,心里甜滋滋的。
她带着这份得意回到宫里,还没坐稳,就被皇后叫去了凤仪殿。
殿内熏着宁神的檀香,皇后正坐在上首,由宫女一下一下地捏着肩。
“回来了?”皇后没睁眼,慢悠悠地问。
“回母后,儿臣去了,只是煜王府的下人说姐姐病了,儿臣没能见着。”
皇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病了?本宫怎么听说,前几日,她在城外施粥,精神好得很,还得了百姓不少称赞。”
苏婉晴心里咯噔一下。
“母后,姐姐那是……那是……”
“是什么?”皇后打断她,“是你这个未来太子妃该做,却没有做的事。”
她挥退了身边的宫女,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本宫知道,你瞧不上那些泥腿子,觉得他们又脏又臭,不配你纡尊降贵。可你别忘了,你未来的夫君,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是什么,你最好早点想明白。”
“你姐姐一个商贾之女都懂的道理,你这个自幼在侯府精养的贵女,反倒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