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清净下来，一个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就牵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苏琬璃跟前。
“王妃娘娘，草民……草民也想让孩子来读书，当真……当真一个钱都不收？”
苏琬璃上前两步，亲手把人扶起来。
“大叔快起来，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她扶稳了男人，又蹲下身，对着那孩子说话，手轻轻碰了碰孩子那洗得有些泛白的脸蛋。
“只要是京城的孩子，到了年纪就能来。学堂不收钱，笔墨纸砚都备好了。每日卯时来，酉时回，中午学堂管饭。先生都是好脾气的，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那男人激动得嘴唇直哆嗦，话也说不囫囵，就是一个劲儿地作揖。
他这么一带头，旁边几个还在观望的妇人也忍不住了，一下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话。
“王妃，我家那猴崽子也收吗？”
“还有我家的闺女！女娃也能来念书？”
人声嘈杂起来，苏琬璃没慌，她转过身，扬声对萧家的管事说：“去，搬几张桌子出来，拿纸笔，排好队，一个一个记。”
她这么一安排，乱糟糟的人群反倒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另一边，东宫的马车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殿下！您为什么要答应她！那可都是您费尽心机搜罗来的孤本善本，就这么白白送给她去做人情？”苏婉晴一上车，就再也装不住了，压着火气抱怨。
陆承宇正为自己方才的机智而沾沾自喜，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不快起来。
“你懂什么！孤这是在收买人心！几本书，换一个礼贤下士、心系百姓的好名声，这买卖划算得很！倒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拉我的袖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心胸也忒狭隘了些！”
“我狭隘？”苏婉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殿下您！苏琬璃那个**分明就是在算计您，您还上赶着往她的圈套里钻！”
“够了！”陆承宇烦躁地打断她，“孤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苏琬璃再如何，心里也只有孤一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听话得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温婉贤淑？简直就是个妒妇！”
这话一出，苏婉晴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陆承宇那张写满不耐的脸，第一次发觉，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爱她。
回到煜王府，天色已晚。
苏琬璃一进主院的饭厅，就看见陆玄衍已经坐在桌边，饭菜都摆好了，热气腾腾，却一口未动，显然是在等她。
“回来了？”他抬起头，看见她，便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鱼。
“嗯。”
苏琬璃坐下来，拿起碗筷，一边吃一边说起了今日学堂的事，说到最后，她促狭地眨了眨眼，“你是没瞧见，太子殿下说要捐书的时候，苏婉晴那张脸，都快绿了。”
“啪”的一声，陆玄衍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他垂着头，苏琬璃看不清他的神态，只能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手，骨节根根分明。
“她不高兴，你就这么得意？”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寒气，“苏琬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抢了她的东西，还在这里洋洋得意，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又来了。
苏琬璃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故意挑了挑眉，夹起那块糖醋鱼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
“不觉得。从她手里抢东西，可比吃这鱼肉香多了。怎么？心疼了？心疼你的白月光受委屈了？”
陆玄衍猛地站起身，**剧烈起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痛苦和挣扎。
“不可理喻！”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拽住。
“哎，别走啊。”
苏琬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我开玩笑的。快坐下，你看这满桌子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厨子特地给你炖了汤，你一口不喝，岂不是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她的力气不大，可陆玄衍却停住了脚步。他僵硬地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拿起碗，却再也没有动筷。
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破解之法，否则，他迟早会真的被这无形的力量逼疯。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吃完。
苏琬璃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学堂的事算是走上正轨了，但我总觉得，这样积攒民望的速度太慢了。我们得再想个法子，做一件更能让百姓记在心里的事。”
陆玄衍沉默**刻，也开了口。
“温饱之后，便是病痛。穷苦人家，一场小病就能拖垮一个家。我们可以开一间医馆，专为穷人看诊。”
他见苏琬璃看过来，便继续往下说：“我认识几位医术高明的民间大夫，可以请他们坐馆。另外，张太医告老还乡，我可以出面，请他每周来医馆坐诊几日，既是镇场，也是实实在在的保障。”
这个主意好。
苏琬璃双眼一亮。
“开学堂，办医馆。教他们识字，为他们祛病。这两样，足够了。”
她用手肘碰了碰陆玄衍的胳膊，“行啊你，脑子转得挺快。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第二天，苏琬璃抽空回了趟萧家。
书房里，苏景安正在练字，瞧见她来，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他的眉眼间褪去了几分怯懦，多了些沉稳的书卷气。
“姐姐，陈祭酒说，我过几日便可以去参加县试了。”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锋有力，已然有了风骨。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
苏琬璃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姐弟俩正说着话，一个学堂里帮忙的小厮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慌。
“王妃！不好了！学堂里……学堂里有学生打起来了！把头都给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