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璃要开女学的告示，连同那个被当众辞退的周夫子，一夜之间成了京城茶楼酒肆里最新的谈资。周夫子自诩清流，被个女人赶出学堂，自觉颜面尽失。他四处奔走，逢人便哭诉煜王妃如何离经叛道，伤风败俗，说那女学堂就是个藏污纳垢，败坏人伦的祸源。

一时间，京城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骂苏琬璃不安于室，抛头露面，丢了皇家体面。也有人说，女子读书明理，总比在家做个睁眼瞎强。言论好坏参半，吵得不可开交。

这风声自然也传进了宫里。

苏琬璃刚用过早饭，还没来得及去新盘下的宅子看看修缮进度，东宫的马车就停在了煜王府门口。

陆承宇和苏婉晴一前一后地进了汀兰水榭的院子。

苏婉晴一见她，便**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脸上全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我听人说，外面都传得不像话了，说你开办女学，是有违祖宗规矩。你这么做，不仅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让咱们侯府跟着蒙羞啊。”

陆承宇背着手，在一旁冷着脸开了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苏婉晴说的没错。你一个王妃，不好好在府里待着，净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手里若真有那么多闲钱，不如捐给朝廷，用以巩固边防，那才是为国为民的大功德，不比你这小打小闹的过家家强？”

苏琬璃听着这话，身体抖了一下。她怯生生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很慌张地看了一眼主院的方向，那样子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殿下，妹妹，你们觉得这是我想做的吗？”她开口说话，声音都在抖，眼圈也红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哭着说。

“王爷他……他非要我这么做。他说，只开一个蒙学堂还不够，办女学才能让他仁善贤德的名声传得更响。我若是不听，他……他就不给我饭吃，还要把我关起来……”

她哭得很难受，说话断断续续的，看起来很委屈。

哭完了，她突然抬起头，那双有泪的眼睛看着陆承宇，里面全是痴情和希望。

“殿下，其实……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我想着，王爷要名声，那我就帮他要。等这名声传遍了京城，百姓们都念着煜王府的好……可我心里真正念着的人，只有殿下您一个啊！”

“这些民望，这份人心，将来……将来不都是您的吗？我虽然在煜王府，可我的心，永远都是向着东宫的！”

这番话，说得很真诚。

陆承宇听了很惊讶。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很难过，满心都是自己的女人，他心里的火气就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陆承宇走上前一步，语气软了很多，“是我错怪你了。你……你受委屈了。”

苏婉晴站在旁边，手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她听得很清楚，苏琬璃说的都是假的！可是这些话，偏偏陆承宇很喜欢听。她要是反驳，就显得她嫉妒苏琬璃对太子的忠心，显得她很小气。

“殿下能体谅我的苦心，我……死也甘愿了。”

苏琬璃又说了一句，赶紧擦了眼泪，低下了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跑来通报，说靖安侯和云姨娘来了，正在府门外等着。

苏琬璃刚把陆承宇和苏婉晴送走，一转身，就看见了黑着脸的苏毅和笑着的云姨娘。

“我的好女儿啊，你可算出来了！”云姨娘上来就拉住苏琬璃的手，哭了起来，“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啊！侯府里……实在是太穷了。你祖母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人参汤药一直没断过。你今越弟弟在书院的开销又大，我实在是……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苏毅站在旁边，沉着脸，摆出父亲的威严。

“你既有闲钱在外面办什么学堂，就该知道孝敬长辈，扶持兄弟。你母亲留下的嫁妆丰厚，如今府里有难，你理应拿出来贴补家用。”

又来了。

苏琬璃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比他们更凄苦的表情。

“爹爹，姨娘，你们以为我手里有钱吗？”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裙子。

“你们瞧瞧我这穿的，是王妃该有的样子吗？王爷他……他管我管得严，每个月就给那么点月钱，连买盒胭脂都要算计着来。办学堂的银子，都是从王爷的私库里直接划拨出去的，我连一个铜板都摸不着！”

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几步上前反抓住云姨娘的手，满是期盼。

“爹爹，姨娘，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手头紧，冬天快到了，我还一件厚实的衣裳都没有。你们……你们能不能支援我一点？不多，一百两，不……五十两也行！总不能让我这个煜王妃，穿着单衣过冬，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吧？”

苏毅和云姨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啊呀，我忽然想起来，府里还炖着给你祖母的药，我得回去看着火候！”云姨娘触电似的甩开苏琬璃的手，拉着苏毅转身就往马车上跑。

“对对对，你祖母的病要紧！”苏毅跑得比她还快，两人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逃也似的走了。

东宫。

马车一停稳，苏婉晴就再也忍不住，对着陆承宇抱怨起来：“殿下，您怎么能真的信了她那番鬼话？苏琬璃那个**，分明就是……”

“够了！”陆承宇正在回味苏琬璃那番忠心耿耿的表白，被她这么一搅和，顿时心烦意乱，“孤看她比你识大体！你如今是越来越善妒，一点太子妃的容人之量都没有！孤累了，你自己待着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苏婉晴，径直甩袖进了书房。

苏婉晴一个人愣在原地，浑身冰冷。他居然说自己不如苏琬璃？

入夜，苏婉晴心里那口气还是顺不下去。她想着，总不能真的跟太子这么僵持着。她亲手炖了一盅燕窝，端着去了书房，想服个软，跟陆承宇和好。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还有一个丫鬟身上衣衫不整，被陆承宇压在书案上。

苏婉晴的脚步顿住了。

她正要发作，却听见陆承宇在情动之时，含糊不清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琬璃……我的好琬璃……你等着……孤很快就让你回到孤的身边……”

轰的一声，苏婉晴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她手里的托盘砰然落地，上好的白瓷燕窝盅摔得粉碎。

书房里的两人被这动静惊动，陆承宇不耐烦地回头，看到是她，脸上满是厌恶。

“大半夜的，你又来闹什么！”

苏婉晴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苏婉晴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那双平日里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疯狂和怨毒。

我要杀了你。

苏琬璃，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