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方才还喧嚣热闹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风吹过廊下灯笼的呜呜声。
苏毅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贴到了那侍卫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那侍卫是陆玄衍身边的人，见惯了场面，面对苏毅几欲吃人的神情，依旧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重复了一遍。
“回侯爷，小的奉王爷之命报喜。苏景安公子高中县试第十八名，至于府上苏今越公子，榜上无名。”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苏今越第一个尖叫起来，他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侍卫的衣领，一张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此刻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你胡说！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怎么可能落榜！”
那侍卫任由他抓着，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放开他！”苏婉晴走上前来，一把将苏今越拽开。
她没有去看那侍卫，也没有去看苏今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毅，“爹，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王府的侍卫说的没错，苏今越，他就是落榜了。”
“什么？”
“落榜了？怎么会！”
“侯爷不是说，今越公子这次是十拿九稳吗？”
厅堂里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围着苏毅父子俩阿谀奉承的官员们，此刻全都变了脸色。
穿着绯色官袍的户部郎中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一拍大腿，“哎呀！侯爷！您这可把我们给害苦了啊！”
“可不是嘛！”兵部的官员也跟着嚷嚷起来，“我可是听了侯爷您的话，在咱们私下开的盘口里，把我这个月的俸禄全都压在了今越公子身上啊！您说他才高八斗，这次必中头名！”
“我也是！我把我夫人的首饰都拿去当了，就指着这一波回本呢！现在血本无归啊！”
“侯爷，您得给我们个说法！”
“对！还钱！”
“还钱！”
恭维和道贺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声讨。这些人方才还是一副谦卑有礼的同僚模样，一牵扯到银子，立刻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债主。
苏毅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他活了半辈子，官场沉浮，何曾受过这等当众被人逼债的羞辱。他感觉全京城的脸面，今天都在这一个厅堂里丢尽了。
他浑身发抖，指着那群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都吵什么！”苏毅涨红了脸，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脸面，强撑着一口气吼道，“不过是些许银钱，侯府还赔得起！你们压了多少，我双倍还给你们！”
他这话一出口，心里就在滴血。他自己也在那个盘口里压了重注，指望着苏今越高中，他能大赚一笔，填补府里的亏空。谁曾想，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是赔了儿子又折兵。
“侯爷！不可啊！”云姨娘一听要赔钱，还是双倍，魂都快吓飞了。她扑过来拉住苏毅的袖子，急得直掉眼泪，“府里早就空了！哪里还有钱赔给他们啊！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你闭嘴！”苏毅正在气头上，一把将她甩开。
“姨娘说的没错。”
苏婉晴冷冷地开了口，她走到苏毅面前，挡住了那些伸着手要钱的官员，“赌桌上的事，向来是买定离手，概不退换。各位大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你们自己贪心，听信了只言**语就下了重注，如今输了，倒要跑到我们侯府来撒野，是觉得我们侯府好欺负，还是觉得东宫好欺负？”
她最后那句话，刻意加重了力道。
果然，那些还吵嚷着的官员们，气焰顿时就矮了半截。他们可以不给靖安侯府面子，却不能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苏婉晴扫视一圈，看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脸，继续开口，话里带着警告。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各位若不想明日被御史台参一本聚众赌博，最好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太子妃不念同朝为官的情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是不敢真的跟太子妃撕破脸。一个两个，甩着袖子，嘴里嘟囔着“晦气”，灰溜溜的散了。
转眼间，方才还坐满宾客的厅堂，就只剩下苏家几人，还有一地的狼藉。
“看看你干的好事！”苏婉晴猛地转身，“大张旗鼓的办庆功宴，生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你要丢脸是不是？现在好了，靖安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你满意了？”
苏婉晴骂完苏毅，又转向旁边已经傻掉的苏今越。
“还有你！废物！简直是个废物！府里最好的先生都给你请了，连考题都想办法给你弄到了，你居然还能落榜？你除了会夸夸其谈，还会做什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弟弟！”
“这个家，我真是待不下去了！”
她扔下这句话，再也不看这几个让她恶心的人一眼，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侯府。
苏婉晴一走，厅堂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逆女！逆女啊！”苏毅气得浑身发抖，不敢对当上太子妃的女儿发火，便将所有的怒气和**，都转移到了眼前这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儿子身上。
他环视一周，抄起靠在墙角用以装饰的一根手臂粗的藤条，指着苏今越。
“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站着？”
“爹！不要啊！”苏今越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苏毅的眼睛都红了，他举起藤条，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藤条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苏今越的背上，他身上的锦缎衣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血痕立刻显现出来。
“啊！”苏今越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躲避。
“侯爷！不要啊！会**的！”云姨娘哭着扑上来，想护住儿子。
“滚开！”苏毅一脚将她踹到旁边，手里的藤条一下接一下地落下。
“让你给我丢人！让你不争气！让你害我倾家荡产！”
十几下之后，苏今越已经趴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只剩下微弱的**。
苏毅打得也脱了力，他扔掉藤条，指着地上的苏今越，喘着粗气下令。
“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饭也不准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