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谁在外面？”张美岚站在落地玻璃门内。
佣人阿花小跑着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困惑：“回夫人，是安家那位……安宁小姐。”
“哦？”
张美岚纤细的眉梢微挑。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心底掠过一丝了然，这么快就反悔了？
白天那番“想读书”的骨气，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她来什么事？”
“她看起来……有点奇怪。”
阿花斟酌着用词。
“怎么个奇怪法？”
“**脚，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从哪儿跑来的。”
阿花回忆着刚才门外那个狼狈的身影。
“她就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我嫁。”
“我嫁？……”
张美岚低声重复，随即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白天那点因“读书”二字而生出的刮目相看，此刻消散殆尽。
还以为真是个不一样的，没想到，不过几小时就原形毕露，急不可耐地送上门来。
终究是**挡不住霍家这泼天富贵的**，那点清高，装得实在蹩脚。
“来都来了，怎么不请她进来？”
“我请她进屋，说老夫人和先生夫人都在用晚饭呢。她只是摆手，让我一定转告老夫人……就‘我嫁’这两个字。”
阿花老实回答。
“许是觉得自己衣冠不整，不好意思见人吧。”
张美岚不再多问，转身回到灯火通明的餐厅。圆圆的餐桌上，霍家众人正在用餐。
“美岚，刚才是哪位客人？怎么不请进来坐坐？”主位上的霍老夫人放下汤匙，随口问道。
张美岚优雅地落座，重新端起自己那碗吃了一半的冰糖燕窝，语气讥诮：“是安宁。”
“安宁？”
桌上几人都有些意外。霍老夫人更是直接放下了筷子。
霍司尘正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一块蜜瓜，闻言动作一顿。
安宁……
听说白天拒绝了和我的婚事，原因是因为要读书？真是有趣。
那今晚，为何而来？
后悔了？
“对，她后悔了，妈。”
张美岚舀起一勺燕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哎呦！”
霍老夫人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真切的喜悦。
“这孩子，总算是想通了！我就说她不是傻的！”
桌上其他人交换着眼神，神色各异。
除了霍老夫人毫不掩饰的高兴，其余人多是了然。
深夜赤脚跑来，只为说一句“我嫁”，这行为本身，在他们看来，已是将白天那点故作清高的姿态撕得粉碎。
“奶奶，您至于这么高兴吗？”霍然放下筷子，眉头微蹙。
“我们霍家难道还缺儿媳妇？她这反反复复的，像什么样子。”
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霍老夫人嗔怪地看了孙女一眼：“然然，话不能这么说。安宁那孩子救过奶奶的命，心性好，我看着就喜欢。她能想通嫁进来，是我们霍家的福气。”
“奶奶，您也太夸张了。”
霍然不以为然地撇嘴。
“不过就是那晚她正好路过扶了您一把，那天要是换做在学校门口，扶您的学生能排长队。说不定还能把您直接送回家呢。”
她顿了顿，声音抬高，“再说了，就算她帮过您，您也不能让我两个弟弟‘以身相许’来报恩吧？”
霍老夫人被孙女逗笑了，摇摇头：“你这丫头，就会胡说八道。奶奶是老了，现在就盼着你们三个早点成家，给霍家开枝散叶。”
“安宁这孩子和我有缘，我看着合眼缘，就要她做我们霍家的媳妇。”
她转向一直沉默看着平板电脑的霍振庭，“振庭，你说呢？云舟和司尘也到年纪了，该考虑成家了吧？”
霍振庭的视线从公司财报上抬起，对于这些家庭琐事，他一向懒得费心，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只敷衍地“嗯”了两声，算是认同。
霍老夫人见他没反对，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张美岚。
张美岚也微微颔首。
在她看来，早点让沉稳的霍云舟定下来，娶了家世不差的安明珠，对稳固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只有好处。
至于霍司尘……娶了安宁这种无依无靠、性子孤僻的，对于他的未来......
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当然双手赞成。
霍然见父母都是这个态度，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更盛了。
“结婚这种事，总得问问当事人自己的意思吧？”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个弟弟。
“云舟，司尘，你们自己说，你们想现在结婚吗？”
霍云舟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他从小就是按部就班地沿着家族规划的路走，深知父母的安排总是最稳妥、效率最高的选择。
反抗意味着不必要的风险和弯路，他早已习惯接受。
此刻，他面色平静，声音温和听不出波澜：“如果奶奶、爸妈都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我没意见。”
霍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几乎要被她这个“模范生”弟弟气笑。
在她为了自由抗争、努力开拓自己事业的时候，她这个亲弟弟却像个没有自我意志的提线木偶，连婚姻大事都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交给家族决定。
真是……不可理喻。
她不甘心，又把目光投向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弟弟。
“霍司尘，你呢？”
霍司尘一直低着头，猩红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微微上扬的唇角。
他在笑。
结婚？......
他缓缓抬起头，狭长的眼眸在灯光下折射出褐色的光泽，里面盛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味。
拖长了语调，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嗯……结婚啊？”
他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露出个堪称妖孽的笑容
“听起来……”
“好像挺有趣的。”
“我倒是有点期待……婚后的生活了。”
那笑容里，分明藏着看戏似的愉悦。
霍然看着这两个弟弟，一个温顺得像傻子，一个玩劣得像疯子。
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疯了，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了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