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我来了。”

她乖顺上楼，在主卧门口停下，微微垂首。

林婉蓉背对着她，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整理着本就一丝不苟的发髻。

她身材**，穿着一袭蓝黑相间的苏绣兰花旗袍，贴身的剪勾勒出保养得宜的身段，**上坠着浑圆的珍珠，整个人透着一股精心雕琢过的贵气与凌厉。

听到声音，她透过镜子的反射，眼神锐利地扫向门口的向安宁。

“我让你叫明珠起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她还在床上挺尸！你是怎么做事？”林婉蓉语气里的责怪毫不掩饰，仿佛向明珠的赖床全是向安宁的失职。

向安宁沉默地低下头，盯着脚下柔软的波斯地毯花纹。

解释就是顶嘴，反驳只会引来更**的责骂。在向家生存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沉默和承受。

林婉蓉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也觉得无趣，冷哼一声，下达指令：“现在，立刻，去给明珠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等她洗漱完，给她化个妆，记住，要淡妆，清新自然那种，别搞得跟她平时出去鬼画符一样！”

“嗯。”

向安宁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走向那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八开门衣柜。

她走入房间时，向明珠正揉着眼睛从浴室出来，身上还穿着丝质睡裙，睡意惺忪。

“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向明珠一见她，立马垮了脸，冷声训斥。

“滚出去！”

向安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被夹在这两母女之间里外不是人的窒息令她难以适从。

她哄孩子似的软声，“是舅妈让我来给你化妆的。”

“我自己不能化？非要你来？”向明珠双手环胸，挑刺似的上下扫视向安宁。

向安宁深吸气，随着肩的缓缓提起，两汪莹洁**深深下陷。

“舅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让我来给你打下手的。”

这句话总算把向明珠哄舒心了，她坐在凳子上，“那算了，我懒得自己动手。”

“就交给你来吧，虽然你的技术比不上我万分之一。”

向安宁没应声，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凑近。

向明珠的不配合让她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眉笔尖悬在半空，难以落笔。

“向安宁，你说。”

向明珠忽然放下手机，歪着头，脸上带着纯粹的不解和烦躁，“这霍家中秋节不在自己家团圆，跑我们家来凑什么热闹？”

向安宁的目光依旧专注在对方的眉形上，轻声回应，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中秋团圆，自然是只有亲戚，才会在一起吃饭吧。”

向明珠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亲戚？可是我家跟霍家八竿子打不着啊？以前也没见怎么来往。”

向安宁的笔尖终于找准机会，轻轻落在眉峰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引导性的试探：

“如果……不是走亲戚，而是，霍家想来见见你，为以后的订婚做准备呢？”

眉笔下的肌肤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订婚？！”

向明珠的声音猛地拔高，尾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压抑不住的的窃喜。

听说霍家的两个儿子可帅了！

如果……如果真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哪怕是订婚的传闻，都足以让她在圈子里那些塑料姐妹花面前扬眉吐气，风光无限！往后，谁还敢在她向明珠面前炫耀新买的跑车或是限量款包包？

**的**像烟花在脑海里炸开。

向明珠一向虚荣，只要能大出风头，她都乐意做。

她从激动中缓过劲，轻转着眼珠琢磨：“不会吧……要真是这种事，我妈怎么可能不提前跟我透个底？”

向安宁手持粉扑，蘸取细腻的散粉，动作轻柔地按压在向明珠略显油腻的T区。

“可能舅妈也不确定。霍家或许没有明说，只是借着中秋团圆的由头，先来看看你。如果你符合他们的要求，这事……说不定就顺理成章了。”

粉扑带起细微的香粉颗粒，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中飞舞。

向明珠微微侧过头，视线斜斜地落在近在咫尺的向安宁脸上。

几缕黑色的发丝垂落在向安宁洁白的额前，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暗红色短袖T恤，此刻竟像一团沉默的火焰，反常地衬得她**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肌肤愈发白皙剔透，几乎晃眼。

乌发雪肌，脸庞的线条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勾勒，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阴影，连她眉毛里那颗平时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小痣，此刻都显得清晰又碍眼。

即使不施粉黛，穿着地摊货，向安宁也美得具有攻击性，美得让向明珠心头发慌，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讨厌向安宁这张脸！

“你怎么知道？说得跟真的一样！”向明珠的语气陡然变得尖刻，“全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向安宁拍散粉的动作未停，眼睫**：“是，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你问了，我就给你个参考思路。”

“参考个屁！”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飞扬的香粉。

向明珠猛地一挥手，狠狠拍飞了向安宁手中的粉盒。

亚克力盒子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细腻的粉饼碎裂成无数小块，像一场无声的雪崩，将一小块地毯染得斑驳。

“向明珠，你干什么？”向安宁停下动作，看向地上的一**狼藉，忍了一天的脾气忍不住有泄出的倾向。

“我干什么？”

向明珠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向安宁，**因怒气而起伏。

“向安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我警告你！今晚不准你出现在客厅！”

向安宁平静地回视她，眼神里没有波澜：“我能有什么心思？”

“你还装！”

向明珠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向安宁的鼻尖，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剐过。

“你这只山鸡，早就想爬上枝头变凤凰了吧？所以才故意穿了件这么扎眼的红色！怎么，想扮成一朵可怜又显眼的小红花，好让霍家人一眼就注意到你？做梦！”

向安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价值不过几十块、洗得领口都有些松懈的暗红色T恤和那条普通的黑色牛仔短裤。

这在她的衣柜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居家穿着，怎么在向明珠眼里，就成了处心积虑的算计？

对于这种毫无逻辑的迁怒和指责，她早已麻木。

心底深处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抬起眼，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顺从。

“放心，今晚我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吃饭的时候我会待在房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却清晰，“这件红色的衣服，我等下就去换掉。”

她看着向明珠依旧愤愤不平的脸，又轻轻加了一句：“毕竟，我很清楚自己没资格接触霍家。”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微妙地刺了向明珠一下，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悻悻地收回手，双臂环抱在**，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她重新坐回化妆凳，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镜中的自己。

怒气未消的脸庞，经过向安宁那双巧手的修饰，原本泛着油光、偶尔冒出一两颗痘痘的肤色，此刻显得匀净、光滑，瑕疵被完美遮盖，透出一种自然的莹润感。

不得不承认，向安宁的化妆技术，确实无可挑剔。

她为自己准备的穿搭，也很有特点。

深沉的黑色压住了向明珠性格里的浮躁，直筒的版型巧妙遮掩了她近期微微发胖的腰臀**，白色的印花又打破了全黑的沉闷，增添了几分雅致。

镜子里的向明珠，整个人仿佛被套进了一个“稳重娴静”的模子里，瞬间显得瘦削了几分，气质也沉淀下来。

气氛僵持间，林婉蓉敲了敲房门。

她款步走入，“准备得怎么样了？”

“舅妈，已经差不多了。”

向安宁乖顺回复。

林婉蓉嗯了声，走到自己女儿身边上下打量着，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眼底甚至掠过一丝满意。

她双手扶住向明珠的肩膀，对着镜中的女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

“明珠，记住妈妈的话。霍家那位掌权的老太太，最欣赏的就是聪慧、文静、稳重的女孩子。所以今晚，你给我管住嘴，多微笑，少说话，明白吗？”

向明珠看着镜子里陌生又顺眼的自己，收起了不耐，乖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