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烤肉店，浓郁的韩式风格。

原木色的墙板上贴着各式韩文海报，桌上摆着两杯抹茶奶茶，杯中绿色的**未满，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木质窗棂外，夏日的风拂过行道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为室内增添了几分清凉。

季遥将印着彩****的菜单推到安宁面前，“安宁，你看看想吃什么？你来点。”

安宁只是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菜品，便将菜单轻轻推了回去，摇了摇头：“你点吧，我都可以。”

她拿起奶茶，低头**吸管，冰凉的**滑入喉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正低头点餐的季遥身上。

其实，她和他并不算熟悉。

高中三年，他们同班，但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大多仅限于他作为班长，过来收作业时那几句必要的交流。

“安宁，作业。”

“嗯，给。”

但她记得，很多个放学后的黄昏，她因为不想太早回到那个压抑的安家，总会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多复习一会儿。

偶尔回头，总能看见后排靠窗的位置上，季遥也还在，有时在写卷子，有时在看课外书，安静得像一幅剪影。

春夏秋冬，教室里的光线从明亮到昏黄，他们仿佛是两条互不打扰的平行线，却又奇妙地共享着同一**寂静的空间。

现在想来，或许可以算作是……无声的学习搭子？

“你好，就先这些，麻烦快一点，肚子有点饿了。”

季遥点完单，将菜单递给候在一旁的服务员。

一回头，发现安宁正看着自己，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耳根微热：“怎么了？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安宁回过神来，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选择读法律系？”

京华大学的法律系是全国顶尖，被誉为政法界的摇篮。

但安宁隐约记得，以前听班里女生八卦时提起过，季遥的志向似乎是文学系。他的语文成绩一直格外突出，作文常常被当成范文。

而这次高考，她是法律系的第一名，季遥的名字，就紧紧跟在她的后面，是第二名。

好像从高一开始，每次大考的成绩榜上，她的名字后面，总是他。

“为什么选法律系？”季遥重复了遍这个问题，眼神有瞬间的飘忽。

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冰凉的触感让他定了定神，才笑着回答：“因为……我很喜欢看那些政法题材的电视剧，觉得当律师，在法庭上辩护的样子，挺酷的。”

他说谎了。

他内心深处对法律条文兴趣寥寥，总觉得那些条款过于冰冷，缺乏人情味。他真正向往的是成为一名作家。不过，作家这个梦想，与任何职业都不冲突。

他选择法律系的原因，是在收集全班高考志愿草表时，看到了安宁那张表上，第一志愿那一栏写着“京华大学法律系”。

于是，他回到座位，默默抽出自己的草表，用笔将第一志愿栏里原本填好的“京华大学文学系”划掉，在旁边工工整整地重新写上了“京华大学法律系”。

“那你呢？”季遥自然地反问，将话题引回她身上，“为什么选择法律系？”

安宁吸了一口奶茶，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从窗外飘进来，落在桌面上的一**嫩绿树叶。

“因为，法律系好就业，将来工作相对稳定，收入也还可以。”

季遥明显愣了一下。

他预想过很多答案，比如维护正义、追求公平之类的理想化理由，却没想到是如此现实的理由。

“我……很现实吧？”安宁抬起眼，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季遥连忙摆手，语气急切地否定：“怎么会？选志愿本来就是关乎未来人生道路的大事，现实一点才是对的，是成熟的表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知道，我爸妈知道我最后决定读法律系，他们有多高兴……”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失言，赶紧刹住，低头猛吸了几口奶茶，掩饰那瞬间的慌乱。

“你换志愿了？”安宁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你一开始的志愿，是文学系吗？”

“嗯。”

季遥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有些疑惑，“不过……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间听到其他同学闲聊时提起过。”

安宁解释。

“那……为什么要换成法律系呢？”她看着他，清澈的目光闪着疑问。

季遥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拍，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因为……文学系不太好就业，法律系……前景更好一些。”

他将她刚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哦。”

安宁点了点头。

这时，服务员端着烧热的烤盘走过来，紧接着，五花肉、腌制好的牛肉、薄切的牛舌、一大篮新鲜翠绿的生菜……各式菜品陆续摆满了桌子。

季遥暗暗松了口气，主动担任起烤肉的角色。

他夹起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铺在滚烫的烤盘上，肉**立刻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油脂渗出，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翻动着肉**，只要有一块肉烤好了，他就用夹子夹起来，放到安宁面前的碟子里。

“班长，够了够了，你自己也吃。”

安宁看着自己碟子里迅速堆起的小肉山，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多吃点，我这边还在烤呢。”

季遥又将几**牛肉铺了上去。

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肉**，蘸上一点甜辣适口的韩式烤肉酱，再用清爽的生菜叶包裹住，送入口中。

肉的焦香、酱料的浓郁和蔬菜的清脆完美融合。

安宁忍不住满足地眯了眯眼，由衷地夸赞道：“班长，你肉烤得真好。”

季遥听到夸奖，抬起头，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嘿嘿笑了两声，手上动作不停。

这整顿饭下来，季遥面前的碟子几乎没怎么动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地翻烤、夹菜，看着安宁小口小口吃得香甜，他眼底的笑意就一直没散过。

饭后，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夏日晚风凉爽。

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小卖部时，安宁停下了脚步。

“班长，要不你先去公交站吧，”她转头对季遥说，“我还要进去买点东西。”

“没事，我不急，我等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