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车队驶离安家宅邸，消融在夜色中。
主宅大门缓缓合拢的瞬间，林婉蓉脸上精心维持的得体笑容骤然碎裂。她一把拽过尚在怔忡的安明珠直奔三楼。
阁楼里，安宁蜷在窄小的床上，连日疲惫让她睡得昏沉。
突然，门板被猛烈**的巨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薄薄的门扉在暴力下震颤。
"安宁！开门！"
林婉蓉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尖锐地刺破夜的宁静。
安宁赤足踩在凉凉的地板上，指尖还带着睡意的微颤。
她刚拧开锁扣，门就被一股蛮力从外推开，重重撞在墙上。
月光从狭小的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门口两个身影的轮廓。
林婉蓉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颊边。她**的**剧烈起伏，眼神像是要将人剥皮拆骨。
安明珠站在母亲身后，同样一副要吃人的脸色。
"你什么时候见过霍老夫人？"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安宁茫然地摇头："舅妈，我没见......"
"撒谎！"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左脸。力道之重，让她眼前发黑，耳中嗡鸣。
"霍老夫人亲口说的！你救过她的命！"林婉蓉的声音因愤怒而**。
"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做这些的？"
安宁试图解释，但第二个耳光接踵而至，比刚才更狠。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尝到唇齿间锈蚀的味道。
林婉容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她救过霍家老夫人的命，可是她根本不曾见过霍家老夫人。
她将所有辩解咽回肚里。在这个家里，真相从来都不重要。
"对不起......"她低声说。
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林婉蓉的怒火。
"刚才不是嘴硬吗？"枯瘦的手指猛地掐住她**露的手臂，指甲深陷进皮肉。
"现在道什么歉？"
尖锐的疼痛让她倒吸冷气，却不敢出声。只有眼角因生理性的疼痛渗出泪意。
"妈，她太可怕了......"安明珠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现在霍家要她一起嫁过去，难道真要让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安宁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霍家......要她？
一起......嫁过去？......
她猛地抬头，撞上林婉蓉更加阴鸷的目光。
新的疼痛从腰侧传来，指甲深深掐进软肉，用力拧转。
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蜷缩着**住冰冷的墙壁。
林婉蓉的施暴愈发疯。安宁咬紧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
她忽然明白了。
林婉容和安明珠这滔天怒火是因为她可能"攀附"上霍家，是因为她这个被低到尘埃里的人，竟然可能与安明珠平起平坐。
在又一波疼痛袭来的间隙，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面前扭曲的面容。
"舅妈......我不嫁。"
林婉蓉的动作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
"你说什么？"
"我不嫁，我只想读书。"
“安宁，你装什么？那是霍家！你连当佣人都进不去的霍家！”安明珠尖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她最厌恶安宁这副清高的模样，仿佛只有她安明珠是贪图富贵的女人。
“真的？你不嫁？”林婉蓉盯着她，目光如针。
“不嫁。”
“好，那你亲口和霍家说，你不嫁。”
“好。”
一句“不嫁”，让林婉蓉和安明珠宽了心。
古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在安家，即便是安明珠不要的旧衣服，宁愿丢掉也不会给安宁。
这次霍家指名要她一起嫁过去，这样的好事，她们绝不会让它落在她头上。
身上的淤青隐隐作痛。安宁望着窗外明月，思绪飘远。
林婉蓉说她救过霍家老太太的命。什么时候？
她仔细回想。
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雨夜。
学校大扫除晚归，她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雨下得正大，人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鞋面。她那双边缘脱胶的运动鞋早已湿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巷口一位老妇人跪坐在雨地里，伞丢在一旁，雨水打**她的鬓发。
“哎呦，我这腿......”老人试图起身，又跌坐回去。
撑着伞的男人连忙绕开：“大妈，我这赶时间呢。”
“姑娘，可不可以......”老人望向一对情侣。
不等她说完，女人连忙摆手，挽着男朋友快步离开。
“别多事，”她低声说，“万一被讹上......”
安宁望着路对面那个无助的身影，她快步穿过车流，来到巷口。
伞稳稳遮住了老人。
“奶奶，您没事吧？”
她蹲下身，手臂穿过老人腋下，用力将她扶起。老人的身体微微发颤。
“小姑娘，还有拐杖......”
安宁将伞塞进老人手里，转身跑进雨幕。
雨水瞬间打**她的校服外套。她捡起倒在路边的木质拐杖，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泥水。
“奶奶，您拿好。”
老人接过拐杖时，手腕上露出一只碧绿的玉镯。
那玉色温润，在雨夜里泛着柔和的光。
安宁多看了两眼，却也没多想。
“谢谢你，孩子。”
老人握紧她的手。
“你不怕我讹上你吗？”
安宁浅浅一笑：“要是每个人都怕，这世上就没有人敢做好事了。”
她望了眼越来越大的雨，将伞往老人手里推了推：
“奶奶，这把伞留给您。我家就在前面，跑两步就到了。”
不等老人回应，她已经跑进雨中。校服很快湿透，贴在背上发凉。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在身后喊。
安宁只是挥挥手，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
难道......
那位老太太就是霍家老太太？
如果真是那位老人......安宁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墙面上还贴着中学时的奖状，边角已经泛黄卷曲。
